文 / 许佳龙教授、周佳利博士
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ChatGPT的惊艳出现，为人工智能行业掀起一片高潮，更成为社会热话。
ChatGPT全称“聊天生成预训练转换器”（Chat 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是通过IT技术开发的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程序，不管什么问题，ChatGPT都能够以仿人类的口吻一一回答，侃侃而谈，同时还可道出资料出处；此外，ChatGPT亦能够快速汇整资讯，执行数量庞大且重复性高的工作，可以大幅缩减人力耗费在这些工作上的时间成本，使大家对ChatGPT的应用充满憧憬。
AI代人
影响人类智慧累积
不过，也有人担心，这个聊天机器人的应用对劳动力市场带来冲击，忧虑会丢失了自己工作岗位的机会。事实上，ChatGPT的能力确实很高，可以轻易取代我们的文书和撰写等工作。
关于人工智能机器取代人力，过去已有不少人谈论、甚至深入研究过这个论题；然而，从微观的角度看，究竟应用人工智能机器来代替人手的工作，例如用ChatGPT来回答功课问题，或通过ChatGPT处理上司交来的文书任务等，此举对个人本身的能力产生什么影响？这个问题便没有得到广泛的注目和讨论，是一个有趣但也绝对不简单的问题。
我们在完成工作和任务的过程中，往往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换言之，通过实践学习，从学习中优化和提升自身的能力。当ChatGPT向你说出了问题的答案、草拟好一篇文章或文件，无疑有助我们提高完成工作或任务的效率；但从学习的角度看，后果可能未必如此简单。因此，我们需要了解，“别人”替你做好了这些工作，此举对个人的智慧和能力产生什么变化和影响，问题实在十分值得讨论。
笔者与一位学生最近完成一项研究，研究未必直接回答上文提出来的问题，但却为我们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提供了直接的启迪。我们研究的主题是“科技怎样影响人类的生产力？--互联网漏洞赏金计划的启示”，所谓“互联网漏洞赏金计划”，简单而言就是若找出一个程序上的漏洞，便可以拿到赏金。我们用Python这个编程语言软件进行研究和论证，Python一直有一群维护人员（maintainers），无私地维护和提升Python的能力，由Microsoft、Facebook、Hackerone等（后来Github和福特基金会加入）于2013年发起和捐助成立的Internet Bug Bounty计划（IBB），对一些开源软件，包括Python中的漏洞，给予发现漏洞者现金奖赏，不过在计划前已为Python进行维护的人员，则不能领取奖金；而另一个编写语言程序软件Java，则没有包含在IBB计划之内，即没有漏洞奖赏。我们对照了这两个分别有漏洞奖赏计划和没有漏洞奖赏计划的程序软件。
寻漏洞工作外判
削维护人员贡献
我们明显看到，有奖赏计划的Python，有很多人去寻找当中漏洞，对比Java这个对照组的情况后发现，Python维护人员发现漏洞的相对数目较之前为少；当更多外部人士寻找和发现Python的漏洞，Python维护人员找到的漏洞数目自然减少，这并不令人感到意外。
但令人感到讶异和有趣的另一项发现是，对比没有奖赏计划的Java，一直对Python进行维护的人员，在提升Python编程能力的贡献也告减少，这个发现激发我们深思。当然，个中的原因有多端，笔者不拟逐一详述，而集中讨论“科技是赋能还是消磨人类生产力”，亦即科技增长还是磨蚀了人类能力的这个可能性原因进行讨论--当Python维护人员设法寻找和发现漏洞，同时也是学习、并从中取得优化和提升Python编程语言的能力；当把寻找和发现漏洞的工作外判，无疑使维护人员失去了学习的机会，导致他们在提升和优化Python编程语言上的能力也受到削弱，从而对提升Python编程能力方面的贡献也告减少。
我们可视这个发现为一个“溢外效应”（spillover effect），而这个“溢外效应”却对维护人员在其他方面的改善工作产生弱化效果。我们的研究原本只针对互联网软件漏洞这个问题，却意外地发现了程序软件维护人员在寻找漏洞的工作，一旦变相外判，维护人员找出漏洞的数目减少了，但在提升编程语言能力上的贡献也同时减少了，这个“溢外效应”给我们对ChatGPT的应用有什么启示？
被剥夺学习机会
后果堪忧
表面看，应用ChatGPT，原本由我们要负责完成的工作，交由ChatGPT做好了，我们便可取得更多闲暇时间，好好享受休闲生活，并且享受到机器所取得的成果，总算是一件乐事，如果我们只着眼于机器带来的成效或效率，确实是正面的；然而，从长远的学习角度看，后果不一定没有弊端和外溢性后果，因为由机器完成了我们的工作，我们也同时失去了学习的机会，无法从学习中积累我们的智慧、解决问题的能力，长远而言无疑使人类的能力愈来愈低。如今在某些范畴的工作，AI可以替我们完成，但未来在一些AI无法处理的范畴上，需要用人类的智慧来解决，若然我们缺乏由过去工作实践积累取得和增长的智慧及能力，岂非彻底束手无策？问题令人堪忧。
▲应用ChatGPT完成工作，便可取得更多闲暇时间享受生活，但从长远的学习角度看，当由机器完成工作，同时也失去了学习的机会，长远将使人类能力愈来愈低。（路透社资料图片）
笔者有一个建议，当大家考虑用AI或ChatGPT如此具庞大能力的人工智能工具时，要思考一下，应用之目的是要追求成效还是学习。若只着眼于效率，AI当然是理想的选择，但不要忘记，AI替我们完成工作的同时，亦同步剥夺了我们的学习机会，使我们无法从学习中积累智慧和能力的增长，甚至向退步的方向发展，是以应用AI或ChatGPT的确需要慎用，在一片呼好、惊艳和赞美声中，也需要留下慎用和人类用来进行反思的睿智空间！
*文章来源：香港经济日报
*转载自香港科技大学商学院HKUST官方公众号
许佳龙教授简介
许佳龙教授，香港科技大学商学院资深副院长、艾礼民家族商学教授、信息、商业统计和营运管理系副系主任兼讲座教授。他同时兼任商业与社会分析中心（CBSA）主任和香港科技大学中英双语EMBA课程、凯洛格-香港科技大学EMBA课程的学术主任。
许教授的研究领域包括网络犯罪经济学及政策、金融科技、私隐、信息科技政策及电子商务。他曾为多个政府和非政府组织提供专家意见和咨询服务。他在香港科技大学获得工商管理学士和博士学位。
由香港科技大学主理出品的【教授专栏】，汇集来自不同领域教授的学术成果、前沿论断及知识科普，用最新鲜的视角解读社会动态，以最前沿的角度解释科技奥秘。期待通过香港科技大学的平台，聚合更多新锐观点，打造出一期又一期生动又深刻的【教授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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