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一席演讲:人生的最高境界是“不二”

刚才看到介绍短片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那些事情跟我有关系吗,但好像又的确是一个叫梁冬的人做的。

曾经中途有两年,我跑到一个互联网公司百度厮混,有人问我说,去公司做副总裁和做主持人有什么不一样,我认真想了半天,我发现我还是在做主持会议的工作,其实想想真的没有什么区别,对不对?

于是很多人问我,你转了那么多份工作,换来换去,号称是中国比较奇怪的老是在跳槽的人,你会不会精神分裂?我在想,我为什么会精神分裂呢,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这有差别呢,坦白说,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在做一些不同的工作。

有一天,我看见了一个女孩子,她好像很感动的样子,然后她准备流泪,我已经准备好,等她快要流出泪来的时候就拥抱她一下,结果她忍住了,她的眼泪没有从眼眶流出来,而是顺着鼻腔流了下来,我当时就没有了想拥抱她的冲动。

那时候我作为一个反观内己的人,我就想,为什么如果她的眼泪是从鼻子外面流出来我会觉得很感动,而从鼻子里面流出来就会觉得有不一样呢,这种分别心来自于哪里?为什么我们会觉得世界总是有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呢,有分别?

后来有一个学中国文化的老师跟我说,他说,中国有个词叫「智慧」,他说你知道什么叫智慧吗?「智」讲的能看到是事物间的不同,而「慧」看到的是事物的相同。

所以在印度佛学里面,有一个词叫「般若」,它其实也是一直在试图跟我们讨论,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高于专家以上的知识,或者高于专家以上的非知识,他们称之为「般若」,或者我们中国人称之为「慧」。

慢慢慢慢的,我在想,是不是这个地球上的确可以有一些东西,当我们理解它的本真的时候,无论你在做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做到「了了分明 如如不动」,因为你知道这件事情一直就是那一件事。

就像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说,其实,跟十个女孩子谈过恋爱和跟一个真的没有区别,我说真的吗,他很严肃认真地点了一下头,我相信,在那一霎那间,他真的把自己当作了一个修行者,只不过他修行的法门比较奇怪。

好啦,其实分别心是很奇妙的一个东西,我们想想我们的快乐和烦恼来自于哪里,我们的快乐烦恼其实都来自于分别心,不是吗?

我们每一个人都觉得这个东西好,我们拥有了它,所以值得快乐,我们觉得那个东西不好,但是我们被迫也拥有了它,于是我们就不快乐,对吗?但是,真正的这种差别有那么大吗,也许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大。

曾经有一个人问我一个问题,他说人类的分别心真的是件很奇怪的东西。举个例子,在巴黎的街头你会发现有很多狗屎,然后你会内心升起来说,这真是一个资产阶级文明的城市啊,它允许狗随便拉屎。但是,如果在深圳的街头,这些屎不是狗而是人的,你可能在那一霎那间会觉得,它就不是那么有文化的东西了,为什么这样呢?

也许在我们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总有一种高贵感,当我们面对狗的时候,我们有资格高贵,我们有资格同情它,我们有资格怜悯它,所以我们觉得它犯的错误是美妙的、是可以原谅的?而当我们跟人是处于平级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它是不值得原谅的?

其实,这还是我们的分别心在作祟,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分别心一直在困扰着我们。但是分别心又是从哪里来的呢,我常常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我有次在读佛学经典书的时候,看到他们讨论到,分别心可能来自于习惯,或者称之为叫「业」的东西。惯性是普遍存在于事物当中的,就像我们学的牛顿定理一样,事物总是保持它的惯性。那么这个「惯性」和「业」有什么关系呢?

跟大家举一个例子。有两个小孩子,一个小孩子,他可能在小的时候,每次做了一件好事或者成绩好的时候,他妈妈会给他一个苹果,然后他会觉得,他所受到的表扬和肯定都和这个苹果的美妙味道相关联。

而另外一个孩子家里条件很好,他的爸爸妈妈每天逼着他要吃苹果,因为这样可以吸收维生素,但孩子不愿意吃,父母可能呵斥他,打骂他,甚至用各种方法强迫他,最后把苹果塞进去,让孩子吃了这个苹果。

当这两个年轻人长大以后,他们闻到苹果的时候,你觉得他们会产生什么样不同的情绪吗?一定不一样,前者会觉得,当这个苹果的味道出现的时候,它唤起的是美好和幸福,而后者会觉得唤起的是被胁迫,不被了解等等情绪。

同样的一个苹果,给我们产生了不同的情绪,很可能就是因为以前的那些习惯,习惯性地把一个事物和一种情绪进行了联结,于是产生了我们的分别。

认真想想我们大部分的时候,我们对很多事情的焦虑,难道不是因为后天的积习而来的吗?也许我们姑且可以称之为「蕴」。「五蕴皆空」,色受想行识,我们称之为「五蕴」,这五个蕴都是五种不同的积习。

很多年以前,我们的祖先就已经意识到,事物之内有一种共同的东西在支撑着它。钱穆先生说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知识其实来自于三种假设,就是假设世界是由统一的物质构成的,假设世界是由统一的能量构成的,或者假设世界是由统一的信息构成的。现在互联网的世界,基本上都是0/1的信息构成的,对不对?

我们这个世界上很多的种种不同,其实都是从一个最开始同一样东西发源的,比如说,我们每一个人其实都是由一个细胞开始的,对吗?我们长出来的头发,我们的指甲,我们身体的所有脏器,其实都是由一个细胞分裂而来。

因此,如果要看问题的话,或者要破除掉我们对于那些因为分别心而带来的烦恼的话,或许我们可以每一天不停地去想,到底是什么东西构成了我自己内在的的那一个「一」,也就是我们讲的「不二」,一席的「一」。

慢慢慢慢的,我们就从很多的事物里面,发现了一些特别有趣的观念,这种观念就是中国人原来在它的文字里面一直在向我们传递着某一种「原来都一样」的态度。比如说我们会发现,「这个事情反正都是好的」,反和正都是好的,它这句话里面其实一直在强调,不管哪个方向都其实是一致的。

再比如说,有一个词叫「向往」,向往的东西似乎是面对未来的,但是,你认真看这个字眼,往又是过去的意思,我们透过对过去的缅怀,来表达对未来的爱。

还有一些字,比如说「觉」,也是睡觉的「觉」,它既代表睡着,睡觉,但是它又代表觉醒,所以呢,有一些修行的朋友告诉我说,所谓的「觉」就是在睡梦当中,重新唤回你的清醒状态,或者在睡梦当中意识到你的本来是什么样子的状态,那样的一种清醒。

还有一个字眼也很有趣,叫「息」,利息的「息」,它既代表停止、休息,但是利息是什么,利息就是你不用做事情,你把钱放在那里,它自己能长出来的钱,你不用再炒作,你只要放在那儿,它就会长出来的,息肉就是放在那儿,它自己就会长出来的肉,或者息
土,我们都知道一个传说,把土放在那儿,去淹水的时候,那个息土就会长出来,所以「息」既代表停止,又代表生长。

这就是这些字眼里所充满的趣味。我为什么举这些例子,其实我希望从这些汉字里面,跟大家分享一些我在学习中国文化时的感受,也许很久以前我们的先辈就已然发现,任何一个事情,当我们试图对它进行某一方面的界定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走向错误。

我们必须要同时把一件事情的正面和反面,里面和外面,甚至是各个面要全然表达出来,所以,中国文化用了刚才这种词去形容一种状态的很多面,而同时它又知道,一旦我们把一个概念和一个事情连接的时候,这种连接本身会给我们带来焦虑。

比如说道德经里面讲的「道」这个词,它说「吾不知其名,强名之曰道」,意思就是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勉强用道来称呼它,后来你看那些中国书籍里面讲的道,一会说是元气,一会说是元神,一会又说是天,好像有关联,又好像不一样,它为什么要用不同的字眼去形容一个差不多的东西呢?

也许还是因为老子知道,他无法用简单的语言和逻辑去界定道,于是他用了很多的名词和概念去界定它,从而形成了一种散点透视的能力,就像无影灯一样。我们知道手术室里有一种无影灯,它为什么能无影呢,因为它有360度,灯光可以从各个角度照过来。

我们很多时候之所以会觉得这个东西好,那个东西不好,是因为我们的意识的夹角太少了,太小了,我们只能看见一半,比如说我们拿着一个硬币,我们的眼睛长在硬币的这一端,所以我们只能看到硬币的正面。

如果我们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我们有两只眼睛长在这面,同时有两只眼睛长在另一面的时候,或许我们就能看到一个更全息的硬币了。这时我们对于阴阳、对于好坏的看法,也许也会伴随着我们视力的变化,而带来一种更加全然的看法。

由于今天时间有限,所以我无法慢慢展开我想跟大家分享的观念,但无论如何,我希望和大家分享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前一段时间,我被邀请去参加一个很让我纠结的电视节目《最强大脑》。

那个节目因为是《非诚勿扰》班底做的,他们把一个科学节目变成了一个情感节目。因为我平常不怎么看电视,我是一个对别人的悲惨没有免疫力的人,他们有一个情景,找了一个运动员来讲他很悲惨的故事。

但后来他们在播出的时候把前面情感按摩的部分全部剪掉了,一上来就是我在哭,所以我显得很二百五,选手的悲剧变成了我的悲剧。但是之后有另外一件事情,但这个事情给我很深的震撼,它很能够说明,什么东西是全然的。

有一个在农村出生的男孩周玮,因为被测出来中度智障,他在八、九岁以前都不被允许读书,后来十岁的时候,在他母亲的哀求之下,他被允许进入一个小学上学,但是老师不让他回答问题,也不让他做作业,不让他提问。

但是这个男孩在数学方面特别的敏感,他几乎不用学习,就会一切关于数学的东西,他受了5年教育之后就退学了。那天在做测试的时候,我给他出了一道题,139775577667,大概是这样一个数字,一个16位数字开14次方。

我写出来,看他到底能做成什么样子,结果他就坐在那里,好像有如神助一样,过了不到20秒,他就把答案写出来了,没有计算,而且不是从个位往前数,而是从千位从左往右写,大概是1400,结果后来电脑算出来,答案是1400点零几。

我在那一霎那间,意识到了一种情形,就是我们因为有了知识,因为有了逻辑,有了概念,所以我们可能掌握了某一种加减乘除的方法,可以运算,拿几个黑板去算算算算,最后也许能算出来一个数。

但是还有另外一种人,他是直接得出答案的,他是怎么算出来的呢,其实,有可能在这个地球上,还有另外一种大脑运算的方法,它不经由逻辑,不经由分别心,不经由演算,只是经由直指人心的「咚」跳出来这一颗数字。

所以,我只是用这一个故事来跟大家分享一种情形,我们常常觉得,我们纠结于一件事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是因为你的意识夹角太窄,你没有看见事物全然的本相,当你能够站在这个事情以外去看待这个问题的时候,或许你可以很快地得出一种最直接的答案。

就像在国学堂上,王东岳老师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他说你知道为什么老虎不刷牙,但是老虎的牙齿这么好,而每个人都刷牙,每个人为什么都有牙周病。我说,为什么?每次讲到这个例子的时候,有一半人会拿自己的舌头顶一下自己的那颗烂牙。

王东岳老师说,据他的分析,是因为老虎的颌骨很大,他们在吃一只羊的时候呢,是拿牙齿去撕开它的。而我们人类因为使用了工具,是用刀叉去切开的,因此我们的颌骨就变小了,但是牙齿的数量没有变少,然后牙齿之间互相挤压,就形成了烂牙,这跟刷牙没关系。

我说你跟我举这个例子想说明什么,他说,你要解决任何一个问题,你都不能够在这一个逻辑层面上,在你平常思考的问题逻辑上去,试图解决它,你只有一个办法,跳出来,站到一个更高的维度,站在一个更高的科目你才能够了解它。

什么叫做更高的科目?更高的科目就是看见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一体的这样一种状态,当我们真正了解这种状态的时候,你不管跳多少次槽、做多少份工作,你都不会觉得你会纠缠,你无论是做这个对的事,还是你现在觉得是做错的事,可能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大的差别。

所以老子才反复说「有无相间有生于无」,好坏说不清楚,所以《心经》才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它其实说的都是一件事情,就是我们必须要回到事物的本然,回到事物更高的层面上去看之后,我们才知道一件事情的好坏,并不那么重要。

所以我在某个节目里面提到,科学不仅要有刻度,它还是需要有温度的,并不是因为我真的认为科学需要有温度,而是我是觉得,光是一个简单的刻度,可能会把我们引向一个简单的分别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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