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篇科幻小说，描述了未来某个时代的一个博士毕业之后找到工作的经历。我试图写一个计算机科学方面的硬科幻故事，希望在写故事的同时，把那个时代人们使用的编程工具和数学工具解释清楚。
这个故事一共有6节，其中第3节和第6节有两个版本。把1-6完整读完之后，然后再读另外一个版本的第3节和第6节。两种情况下的1-6节都是各自逻辑上完整自洽的，虽然他们是同一个故事，但是两段描述了截然不同的经历。这个故事有一个灰暗的结尾，但是我想这可能是未来时代人们会习以为常的事情。
这个故事从GTC 2016和ICRA 2016中获得了很多灵感。我想向当代的机器人学家和VR开发者们致谢。
1
吉米-麦克梅根从他的特斯拉Model 10中跨出来，漫不经心地敲了敲眼镜，调深了镜片的颜色。刚刚在车里的时候，他已经通过接入S校广场周围几个监控相机的图像，找到了人群中自己想找的人。虽然吉米-麦克梅根现在并不能直接看到他的目标，但是在他透过镜片看到的视野中，有个蓝色的人形轮廓正在微微跳动，指示着目标的方向和距离。
这是一个被热情的加州阳光照耀下的寻常中午。温暖柔和的风从太平洋上吹来，拂过校园广场周围的棕榈树叶，也让人们的心情舒畅，嘴角上扬。时间已经临近毕业季，午后的S校广场熙熙攘攘，除了终年络绎不绝的游客以外，一些即将毕业的学生也在广场上聚集着，拍摄他们的毕业纪念照片和视频。
吉米-麦克梅根的工作是为自己的公司招募最顶尖的程序员。S校在人类一百多年波澜壮阔的信息技术发展史上，始终被认为是这个星球上最好的学校，培养出最优秀的计算机科学家和编程高手。吉米-麦克梅根每年都会从S校物色若干个优秀的候选人，然后说服他们加入自己的公司。这次要招聘的学生嘛，“简直是捡到了宝贝”，吉米-麦克梅根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前走去。
吉米-麦克梅根视野中的蓝色轮廓是S校出了名的Geek，马特王。其实他上半年就已经PhD毕业了，但是交完博士论文之后有一些本科的学生找他做一个VR系统，希望创建一个全虚拟的S校校园广场，并且把同届来自中国的同学的照片显示在主教堂的墙上。马特王觉得这个项目很有趣，于是疯狂coding了一个多月，完成了同学们的要求，现在他的项目到了最后一步，马特王打算释放十四个携带高清相机的DJI Quantom 5飞行器扫描整个S校广场，这样他才可以得到高清的虚拟场景。
广场一侧走廊的一个拱门下，马特王坐在咖啡桌边，一手握着一个圆环状的物体在空中挥舞，吉米-麦克梅根在他背后不远处耐心看着。马特王的小型飞行器们正在从远处的实验室机库里飞出来，准备执行航拍的路线。马特把所有飞行器的轨迹都确认了一遍，放下圆环，端起了咖啡。吉米-麦克梅根这才走上前去。
“下午好，马特。” 吉米-麦克梅根绕过桌子在马特的对面坐下。
“你好？”马特敲了敲眼镜，抬起头来，一脸迷惑。
吉米-麦克梅根递上一张名片：“很高兴认识你，我来自STGraphics公司。你还没开始找工作吧。”
马特一边说着“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一边接过了名片。他的眼镜扫描了名片表面的公司logo，把logo的图片放进了Google搜索，同时读取了名片的内部芯片里的信息，得到了一个文件，文件需要实时语音密码才能打开。很快，他的搜索引擎返回了图片搜索的结果，显示在了他视野中吉米-麦克梅根的身边。马特王这才想起来：他看过的很多电影、动画、VR游戏，其中都在某些地方出现过“power by STGraphics”的字样和logo。他甚至发现他平时最喜欢上的小黄片网站VIPorn是被STGraphics控股的公司。
“Holy shit，怪不得这个logo看起来有点眼熟”，马特想着，准备打开名片里的文件，吉米-麦克梅根挥了挥手，说道：“名片里的文件是我们公司的介绍视频，在你打开这个文件之前，我可以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马特回过神来，礼貌地说，“请讲。”他的直觉告诉他，STGraphics公司是一家很牛逼的公司。
吉米-麦克梅根顿了顿——他需要把这个拗口的问题写到眼镜的视野中，这样自己才能读给马特王——然后问道：“你博士论文里提到的，通过射影变换重新推导基本物理定律，有可能结合计算机图形学技术找到纳维叶-斯托克斯方程的解析解的研究，后续怎么样啦。”
马特心里对面前的陌生人刮目相看，问出这个问题的人显然对自己博士期间的研究相当了解。马特在博士论文里提出了从计算机图形学和射影几何的眼光重建整个物理学体系的思路，虽然并不是真实的物理学，但是齐次坐标自然引入的第四个维度可以让很多运算变得简单。马特还展示了利用这种思想高效地仿真多粒子流动的实验结果。
“关于这个，我还是坚持认为是可以推导出来的。21世纪初，以色列魏兹曼理工学院的Tamar Flash教授就曾经在equi-affine变换中推导机器人运动学规律。虽然最近我没有再继续这个工作了……我在做这个，你知道的，我想帮本科的孩子们留点有价值的回忆。”马特说着，指了指头顶掠过的飞行器。
吉米-麦克梅根笑了笑，说：“你看看我发给你的文件吧。文件的密码是：VX90301”
马特打开文件，他的视野里显现出一架战斗机的线框图。这架战斗机周围有一个流速场，仿真了气流快速流过机身时方向和速度的变化。马特仔细查看了一些空间位置上的速度和气压方程，然后又检查了一下渲染仿真画面的CPU和内存占用率，发现这个精致的仿真程序只消耗了少得难以置信的资源。
“这太棒了，你把方程完全解出来了么？还是只是找到了更多的特征解？”马特急切地问。
吉米-麦克梅根摊开双手，说：“抱歉，我只是公司的招聘人员，这项技术是公司的研究员做出来的。如果你加入我们公司的话，我相信我们的同事会非常乐于和你交流其中的细节。你博士毕业以后，还没开始找工作吧？我非常非常推荐你加入STGraphics，我们的计算机图形学团队是全世界最强的。”
马特现在毫不怀疑这一点，于是他当场就同意了吉米-麦克梅根的邀请，和吉米-麦克梅根约定了面试的时间地点。在吉米-麦克梅根走后，他继续坐在咖啡桌边研究那个战斗机流速场的仿真程序，竟然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航拍飞行器们已经完成了拍摄，收工返回机库了。
吉米-麦克梅根的车已经开上了El Camino大道。他继续通过广场的监控影像看了一会儿呆坐在广场边上的马特，笑了笑，然后摘掉眼镜，准备小睡个午觉。
2
面试的地点是一幢看起来不像是藏着世界级大公司的普通硅谷建筑。马特王跨出汽车，半信半疑地走向这座二层小楼的正门，因为这是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完全看不到门后的东西。
马特在门边的电子屏上刷了一下吉米-麦克梅根给他的名片，门的液压开关发出释放气体的声音，滑开了，一个悦耳的女声说道：“请进。”马特看到一个宽敞的门厅，左侧是一张桌子，而他的正面几步开外，门厅的另一侧是又一扇金属门。当马特走进门厅之后，他身后的门自动关上，而面前的门随后打开。整个室内光线柔和，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清香味道，不知道是不是迎宾桌上面放着的盛满鲜花的花瓶散发出来的。迎接他的女声又从某个音箱响起来：“请注意，为保证面试的顺利进行，请关闭你的个人AR助理和其他电子设备，1分钟后通信屏蔽系统将启动。”
马特听其他的同学讲过，现在硅谷很多公司为了防止面试者通过各种方式悄悄联网作弊，都会在面试的地方装上通信屏蔽系统，有些系统产生的干扰可能会损坏头戴式AR助理，因此需要关机。当然不得不说这种屏蔽手段是很有必要的，很多人连上网之后就会显得无所不能，但其实他们个人的能力并不一定非常强，有可能只是从朋友那里借了一个非常强的AR助理。关掉自己的AR助理、与世隔绝一段时间，听起来是非常没有安全感的事情，不过花香让马特稍稍放心了一点，他把眼镜摘了下来。他看到第二扇门后是个长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嫩黄色的木门。他向前走去，他听到身后的门又发出了释放气体的声音。
3
马特走到门口，他感觉有点紧张，头不知怎样好像有点发痛。他敲了敲门，门被一个笑得很开朗的白人男性打开了，马特看到他的面试官身后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小会议室。会议室里有一张会议桌，周围有几张办公椅，墙角有一个看起来很舒服的小沙发。会议室对角墙上各有一扇金属门，不知通往什么地方。
“你好吗？请进，请坐。”马特的面试官和蔼地和他打招呼、握手，然后两人在这间小小的会议室坐下。方桌上只有两支瓶装水、一叠草稿纸和一些文具。
“OK，马特王，我们非常高兴你可以来参加STGraphics的面试，我是STGraphics的CEO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
“很高兴认识你。”马特有点惊讶，CEO居然亲自来面试自己，他有点受宠若惊。
“不要惊讶，不要惊讶。我也是工科背景，我们公司所有的工程师和研究员都是由我最终面试的，我虽然不是计算机图形学的专家，但是也称得上是一个工程师。”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和蔼地笑着。
谈话很轻松，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先简单问了一些学业方面的问题和生活方面的问题。
“所以你是战后才来到硅谷的么？”
马特苦笑了一下：“是的，我爸妈把我送上了来美国的飞机，没过多久他们就都在战争中阵亡了。他们有个朋友在B校做教授，他推荐我在B校继续我的大学，然后我才申请到S校的PhD。”
“我很抱歉，你的人生真是不平凡。”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十指相扣，神色凝重地表示敬意。
他们慢慢地转到聊技术问题。
“Ubuntu 23.10中加入的GPU线程的原理是什么？”
马特想了想，然后在草稿纸上写下了几个头文件的引用方式，并且画了一个系统框图。他结合系统框图讲解给了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听，亚历克斯-麦克梅根一直在满意地点头。
“你对深度学习熟悉么？”
“还算比较熟悉，我是Python 6里的penny toolbox的作者之一。”
“我听说过这个toolbox，是目前比较流行的ENN框架。请在这张纸上画出penny的软件架构，然后结合penny的架构讲讲如何训练ENN获得四足动物的步态。”
马特一边很快在纸上画着图，一边滔滔不绝地讲起来。亚历克斯-麦克梅根时不时地打断他提出一些问题，马特都回答得很好。
“...分析出数据集在相应维度空间的拓扑结构之后，这个拓扑结构可以存在这里，作为先验条件，这样生成ENN的结构可以针对数据集的拓扑结构优化。”马特在纸上写写画画。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也拿起一只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图形：“那么这个形式的数据集，它的拓扑结构是什么，你可以简单讲讲分析的数学理论吗？”
马特在纸上列出一些公式，思索着。他突然觉得头上某个区域有点痛，像是好几天没睡之后，大脑负荷过重的感觉，他用手按了按头。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马特轻轻晃了晃头，感觉自己的脑子在隐隐作痛：“啊，大概昨晚休息得不太好。”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抬头往四周看了看，说：“也许是我们周围电磁屏蔽系统发出了高频的噪声……我让同事把系统的能量等级调低。你可以喝点水，休息休息。” 说完，他起身从一扇金属门出去了。
马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他有一种很紧张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来为什么，不过他的思维还是专注在刚刚亚历克斯-麦克梅根的问题上，没有太多分神。他继续快速地计算着，直到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又重新出现在门口。亚历克斯-麦克梅根耸了耸肩，说：“他们确实把屏蔽系统调得太高了，我想你现在会没事的。”
马特的头痛慢慢消失了，他们继续进行着面试。马特把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关于深度学习的问题回答完之后，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又问了一些关于图形学、仿真和计算几何方面的问题。
“恭喜你马特，其实我们早就决定录用你了。这次面试只是为了更好评估你的专业背景，我们要知道怎么能让你更好融入团队。”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微笑着说。
“所以你们那个解出纳维叶-斯托克斯方程的同事在哪个组呢？”马特问。
“他在空气动力学仿真组，属于仿真算法开发部门。初步来看，我推荐你也在这个部门工作。”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回答他说。
最后他们聊起了STGrahics的工作环境和地点。
“我们的园区在Sacramento东面的山里，那是加州气候最好、地震威胁最小的地区，一整个园区包括食物生产、超市、生活区、休闲锻炼，我们都自给自足。”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加州的地图，在地图上比划着，“San Jose市区北边这里有个我们公司的直升机场，园区在这边的峡谷里，坐直升机进去。你来入职那天，我们会派车接你去San Jose。”
马特面对地图上的小型城市一般的园区目瞪口呆。他问了很多问题，亚历克斯-麦克梅根都一一解答了。在面试结束的时候，马特已经打定主意加入这家公司了。
结束面试之后，亚历克斯-麦克梅根送马特回到了门厅，让他在沙发上等一下。“我们的电磁屏蔽系统需要降频冷却之后才关闭，大概还要10分钟。关闭了以后门才能打开，麻烦你先在这里等等。另外我们每次面试以后会做出一个评估员工的报告，我去把报告整理出来给你，这个报告对你之后的职业发展会有一些参考意义。请稍等。”亚历克斯-麦克梅根说完就离开了前厅。
马特在沙发上坐着，他还在为能够加入STGrahics而感到激动。过了一会儿，随着他慢慢冷静下来，马特觉得有些困。他头靠在了沙发上，沙发很舒服。
4
“马特？”
马特王睁开了眼，他看到亚历克斯-麦克梅根站在他面前。亚历克斯-麦克梅根手里拿着一叠纸，好像因为叫醒他而有些尴尬：“抱歉打扰到你，这是你的报告。”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送马特到门口，他们友好地互相道别。
马特离开面试的小楼，他再次打开自己的个人AR助理。助理告诉他现在是下午6点20分，他的汽车2分钟后从停车场出来接他，33分钟后可以回到家。马特在等车的时候，给自己的厨房机器人下达了做一顿牛排大餐的指令，顺便从VIPorn上买了一部新VR电影。他晚上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5
八月的第一个周日，是马特王入职的日子。下午，马特王坐着公司的车来到了San Jose的直升机机场，公司的车直接开到了停机坪上，他看到一架AW339直升机正在低速旋转螺旋桨，戴着墨镜的吉米-麦克梅根站在登机口旁边。车停好之后，几个机场的机器人跑过来帮他把行李从车里搬到直升机上。吉米-麦克梅根和他握手致意，带着他上了直升机，马特发现机舱里只有2个座位——这架直升机只是为了接送他和吉米-麦克梅根而安排的。他坐下之后，吉米-麦克梅根拉过来一个装满各种瓶瓶罐罐的酒、果汁和点心的小机器人，告诉马特可以随便享用。马特要了一杯红茶，小机器人伸出好几只手泡茶加奶，还配了一块小饼干，很快就把茶杯端到了他面前。
吉米-麦克梅根问他：“你以前坐过直升机吗？”
马特摇摇头。
吉米-麦克梅根笑了笑：“电影上都是骗人的，直升机其实不怎么舒服，系好你的安全带！”
马特紧张地就着红茶吃完了小饼干。片刻之后，直升机起飞了。马特感到阵阵晕眩，他把座椅靠背往后调了一些，闭起了双眼。
6
马特又一次被叫醒的时候，他们已经降落在了STGraphics的园区。吉米-麦克梅根站在直升机外，懒洋洋地一会儿看看马特，一会儿看看机舱外的什么地方：“微风，好天气，来吧，兄弟，欢迎回家。”
马特直起身，感觉身子轻飘飘的，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到登机口往外一看，看到了STGraphics的园区全貌。
他们所在的停机坪，应该是一座山的顶端。从停机坪一侧看过去，远处稍低一点的地方，从山脊开始有一大片连在一起的建筑群，都是浅绿色的，在群山和蓝天下显得格外和谐。在建筑群中，马特看到了田径跑道和游泳池。建筑群一直延伸到山下的峡谷里，那里有一条小河流向峡谷的远方。小河边的建筑则形状和颜色都不太相同，马特猜测河边的建筑应该是他们的宿舍。来公司之前，公司的邮件就告诉他可以选择对自己所住的别墅的构造和外观进行装修。马特并不太关心自己的住宿环境，于是就随便选择了一个瑞士小镇风格的建筑。
马特看到吉米-麦克梅根身边有一个轮式机器人向他走过来：“你好，王先生。欢迎来到STGraphics，我是公司园区的向导机器人Adam，编号STG017。请允许我传送园区的资料给你。”
马特的视野中右侧弹出一个消息提示，马特选择了接受。Adam传过来一个三维地图模型和一些配套的说明文字。马特选择了导航模式，三维模型变成淡蓝色的线框结构，在他视野里自动旋转放大，然后精确覆盖到了马特视野中的实际物体上，接着变成了看不太出来的浅灰色。马特伸出手指，他的手指在视野中生成一条指向无穷远的射线，射线碰到远处的建筑群，就触发了三维模型的一部分对应区域重新变成浅蓝色，射线末端所指的那栋建筑上方弹出一个介绍性的文字框，上面写着：“量子通信研究部。” 并且附带着一段介绍这个研究所的工作内容的说明。马特动了一下手指，射线稍稍移动了一点方向，弹出了另一个建筑的介绍。
吉米-麦克梅根和马特一起站到Adam身上，Adam带着吉米-麦克梅根和马特从停机坪边的自动扶梯下到一个广场。广场建在山脊上，连接着停机坪和远处的建筑群入口。
马特的手在视野里的空间内四处挥舞，Adam在它的显示屏上显示出一个流汗的表情。马特看了看它,说：“你们这个导航系统做得很棒，我前阵子给S校学生会做的系统也是这样。不过你们这个系统有一些bug，比如我快速移动手臂并且同时弯曲手指的时候射线会有点异常偏转，大概是手势识别的滤波器和射线的补间动画没有衔接好。”
Adam回答说：“我可以申请一个编程的接口给你，我们的代码是托管在gitlab上的，你可以用之前邮件已经发给你的帐号和密码登陆。”话音刚落，马特就收到了导航地图软件的蓝图。马特忍不住打开看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继续深入了好几层接口，代码的蓝图被他展开得几乎绕了他一圈。在马特的视野里，到处都飞着五颜六色的文字和图形构成的代码片段，马特自言自语道：“啊这个着色器的实现非常高明……”
马特在着色器的代码里挪动了一个代码模块，然后修改了一个参数，他只需要通过AR助理的脑电波接口就可以随意改变参数的值。马特在代码中插入了一个连续调参的debug模块，然后运行起代码，他看到着色器让手指发出的射线在不同参数下微微颤动起来。
他们已经到达了建筑群的入口处。在Adam带他们进入园区主楼的时候，马特依然沉浸在代码的海洋中。吉米-麦克梅根从Adam身上下来，向马特问道：“马特，你想先去你的办公室看看，还是去你的住所？”
马特暂停了写代码的乐趣，想了想说：“之前公司已经把住的地方的虚拟场景发给我看过了，我挺满意的，先去办公室吧。可以请机器人把我的黑色手提包之外的行李先运到我的家里去。”
吉米-麦克梅根和马特道别，说自己要回自己的办公室去。Adam带着马特继续前行，穿过了主楼、花园和建筑之间的小广场，最后来到了“图形学算法开发部”门前。
马特已经改完了导航地图软件里的bug，他写好了commit的信息(Signal scheduler bug fixed by Matt Wang, a guy who commits on Adam STG017.)，正在犹豫要不要再加一些俏皮话以促进reviewer更想打死自己。Adam对他说：“王先生，你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Adam的脸上显示出一个大箭头，接着说道：“你的黑色手提包在运输机器人STC004身上。” 马特顺着箭头的方向扭头看去，看到自己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低矮的机器人，上面放着他的手提包。
马特走进图形学算法开发部的时候愣住了。进门之后是一个两层楼高的大堂，大堂当中有一棵紫色的树，树干笔直，向上分开的树枝在几米高的位置展开，长出翠绿的叶子来。虽然没有风，但是树叶在纷纷以非常慢的速度向下掉，绿叶旋转着下落，然后变成温暖的黄色，最后落在树的脚下。大树和树叶显然是全息投影出来的，因为这呈现的一切都太过唯美、太不真实。但是真正让马特屏住呼吸的原因是，树下站着一个年轻的亚裔女孩，一头乌黑的秀发，穿着镶着白边的黑色连衣裙，身材姣好，双腿修长，站姿优雅。女孩的眼镜轮廓和她美丽的面庞配合得恰到好处，让她增添了几分妩媚。
女孩正在微笑地看着马特。马特曾经梦想过接近这样的女孩，也在S校见过类似的女生，但是很少有人会认真地看着他笑。落下的绿叶碰到女孩的时候，就绽开成璀璨的晶体，折射出女孩灿烂的笑容，然后融入一片暧昧的淡绿色空气中。女孩开始向他走来，马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他的AR个人助理适时地弹出来，破坏浪漫的气氛。AR助理帮他在视野里叠加了一些标签，告诉他视野里只有大树和树叶是全息投影出来的，其他都是真实的物体。视野里的辣妹突然被一个一跳一跳的标签盖住，马特着急地敲了敲眼镜，把标签都收了回去。
“你好，马特。我是Anita。” 女孩看出了他的慌乱，笑得更灿烂了，伸出手。马特紧张地和她握了一下手，感觉到她的手又温暖又软。“你好你好”，马特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我是你的开发小组组员，我来带你到办公室吧。”Anita和马特客套了几句，转身向大堂后面走去，马特偷偷在后面瞄她连衣裙下曲线优美的腰和白皙的腿，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在去办公室的路上他们聊了工作的情况。图形学算法开发部所有员工都是结对编程的，一组中的两人都经过入职前后的各种分析评估，以保证他们的专业背景、性格和思维方式能够优势互补。Anita比马特早入职几天，刚刚从别的公司跳槽过来。Anita很随和，很爱笑，马特紧张的情绪在和她聊天的过程中慢慢消散了。
他们坐电梯上了两层楼，然后走到了仿真算法开发部。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疯狂的房间，房间很大，分布着五个圆环型的桌子，桌子之间都被一些稀奇古怪的设备和全息投影装置占满了。房间中间有两个彪悍的战士拿着冒火的剑在对打，每次金属的碰撞都会迸射出耀眼的火花，一个程序员模样的印度人站在旁边仔细地观察这两个战士，仿佛在看小孩子过家家。
“史尼哈那，周日又来加班么？”Anita向印度人打了个招呼，接着向他介绍了马特。马特和史尼哈那互相认识了之后，三个人短暂地交谈了一下，印度人就又转头专心去看他的战士了。
“你的工位在这里。”Anita带马特来到一个圆环形的桌子前。Anita和马特共用一个桌子，桌子的一端已经摆了一些Anita的个人物品，而另一端则空无一物。“我来教你怎么用，先在这里调出终端。” Anita按下桌边的一个按钮，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方悬浮起来一个屏幕，上面显示出一串数字，马特认出这是用来连接设备的标准ISDC协议。“你可以把你的AR助理和系统连接起来，然后用公司给你的帐号和密码登录系统。”
在马特登录系统的时候，Anita也走到自己的位置前面，连接了她的系统。“马特你看这边，”Anita对马特说，“你的椅子是可以通过系统调节倾角的，可以选择很多模式。” Anita让自己的椅子靠背放平，躺着转了一圈。马特有点脸红，因为Anita躺下之后看起来腿更长了。
Anita好似没有注意到他的尴尬，继续讲道：“你可以用你AR个人助理的屏幕工作，也可以通过办公系统调出辅助你的界面。”说着她在周围的空间里调出好几个屏幕来。
马特继续向Anita学习了关于使用公司的办公系统的各种知识。虽然要到第二天马特才能见到自己的主管，了解具体的工作安排，不过听Anita介绍，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第一个工作，就是优化一个关于海浪的模拟程序，他需要解决浪花撞击的算法问题，而Anita会协助他把握模拟程序的审美和艺术效果。Anita打开了那段程序，马特又忍不住看了一下源代码。
“好了好了，” Anita看到马特又要陷入代码的海洋，忍不住笑起来，“你都还没开始上班，今天也不是工作日，时间不早了，我先带你去吃饭吧。”
Anita把马特带到办公室楼上的天台餐厅吃饭，机器人服务员端上来好几道正宗的中国菜。虽然现在湾区遍地都是中餐馆，但马特仍然觉得这一顿饭是他最近吃到的最好吃的中餐。Anita和马特聊了很久，马特了解到她在M校修了建筑和计算机科学双学位，然后在Media Lab参与了著名的流沙建筑设计项目。Anita喜欢做陶器、摄影和游泳，她笑起来时神采飞扬，认真倾听时明眸如水。短短一段时间的接触，马特已经对Anita心驰神往。
他们晚饭以后又散了一会儿步。Anita带着马特在公司的园区里大约转了转，然后带他去了员工宿舍区。公司允许员工自己定制别墅的设计和外形，在占地面积150平方米之内“设计成什么样都行”。默认的设计就是浅绿色的二层小楼。所以在员工的别墅群中遍布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建筑。有的建筑长得像大黄鸭，有的建筑像是霍比特人的地穴。马特朴素的瑞士风格小楼反而显得非常特别。
马特把Anita送到她住的地方，这是一座现代风格的玻璃外墙建筑，像Anita自己那样简洁而清澈。马特不想显得第一天见面就对女生提出太亲密的要求。他礼貌地和Anita道别，然后就返回了自己的别墅。
马特回去以后先整理了自己的衣物，然后花了半个小时设定了家里的清洁机器人和洗衣服机器人的程序，并且在发现机器人们都有获取程序蓝图的接口之后又忍不住读了读这些机器人的源代码。他还改了改咖啡机的程序，让咖啡机能够泡好咖啡之后发个信息给他的个人助理。
10点左右的时候，马特的个人助理提醒他有新邮件。他看到Anita给他发了一些资料，说这些是过去一个月仿真平台部每个人的工作进度报告。马特把这些报告详细读了读，然后趁着谢谢Anita的机会，和她通过微信聊了聊天。
直到睡觉的时候他们还在聊。11点半的时候，Anita说要睡了，他们才互道晚安。
马特心满意足地钻进被子，他回想了一下今天见到Anita的种种场景，心里对自己说：“期待充满惊喜的明天吧！”
在他入职的第一天晚上，马特王很快就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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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现实中的版本
马特在走廊中走了没几步就失去了知觉，浑身瘫软地倒在地上。走廊旁边的几扇门都打开了，一群机器人跑出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进了隔壁的一个房间。在那里，马特被安放在一张类似染发时用的椅子上，他的整个头被一个金属设备罩了起来。
另外一个房间里，亚历克斯-麦克梅根正在和吉米-麦克梅根交谈。他们面前的几个屏幕中都是花花绿绿的参数和曲线。
“他的状态如何？”
“马特已经进入睡眠状态，Matrix系统和他的大脑连接正常，外部感知信号输入全部切断，小脑输出也已经完全截获，目前脑电波活动稳定，可以开始神经系统仿真了。”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进行了一些输入操作，屏幕中十几条原本平静的曲线开始有了突跳。在他们面前的一个黑色显示屏中出现了马特进入会议室和亚历克斯-麦克梅根握手的场景，他们开始交谈。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时而看看马特和虚拟场景中的自己交谈的状态，时而看看马特的各项生理指标。
“噢，这个兄弟是很坚强的，问他去世的父母的情况，他隐藏得很好，”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指着屏幕中跳动的曲线对吉米-麦克梅根说，“你看他分管悲伤情绪的皮层有几个高频的信号出现，但是他的其他曲线没有太多变化。”
吉米-麦克梅根和亚历克斯-麦克梅根继续监视着面试的进展。当虚拟的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准备开始问技术问题的时候，亚历克斯-麦克梅根打开一个更大的屏幕，上面有一些三维矩阵、图表等东西，还有一个大脑皮层的俯视图。
“你看，”亚历克斯-麦克梅根继续给吉米-麦克梅根解释着，“他的语言表达皮层和记忆体之间建立网络连接的速度非常惊人。”
“让他画软件的框图，可以评估思维的哪些特点呢？” 吉米-麦克梅根问道。“抽象软件系统的时候会同时大规模调动推理逻辑和认知逻辑，画图又会涉及到运动逻辑和对相关的一些感知系统的刺激，”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回答，“你看这里矩阵变形的速度，代表了他切换认知逻辑时的流畅性。”
当马特回答拓扑结构问题的时候，亚历克斯-麦克梅根从系统上看出了异常：“快，快速注射一次活性抑制剂。” 在面试开始之前，吉米-麦克梅根就已经学会了怎么做这个操作，他迅速地按下了面前某个屏幕上的红色按钮。“他刚刚的思维活跃程度太高了，有可能会觉察到感知系统被重载的状态。”亚历克斯-麦克梅根解释道。
“可是他已经感觉到了有问题。”吉米-麦克梅根指着监视面试场景的屏幕说。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看了一眼正在按摩头部的马特，手中快速进行着操作：“没关系，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切换我的虚拟人物执行D31逻辑就好。” 虚拟场景中，亚历克斯-麦克梅根离开了会议室。
亚历克斯-麦克梅根一边给自己的人工智能修改程序逻辑模块，一边说道：“毕竟面试用的这种设备和大脑的连接不够紧密，缺了中间介质还是效果不好。你可以想想办法看以后怎么能在面试的时候有把候选人放进生命维持舱的机会。” 吉米-麦克梅根回答说：“好的老板，我会跟进这一点。”
虚拟场景中的面试结束之后，亚历克斯-麦克梅根操作机器人给马特缓慢注入大脑活性抑制剂，让马特产生睡意。当虚拟场景中的马特在沙发上陷入沉睡之后，吉米-麦克梅根和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开始分头行动。亚历克斯-麦克梅根继续操作他的系统，把刚刚面试过程中马特所有的大脑活动情况都存储下来，方便之后分析马特的工作能力；然后他让一个AI系统帮他生成要拿给马特看的报告；接着他把马特最后一次看到的亚历克斯-麦克梅根的形象截图出来，仔细检查自己的真实形象和虚拟形象有没有什么不一致的地方。
而吉米-麦克梅根则离开监控的房间，带着机器人把始终在沉睡的马特搬运到前厅的沙发上躺好，他调出了马特坐在沙发上的形象的截图，仔细地比对。他希望机器人把马特摆放的位置和马特在虚拟场景中坐下的位置精确吻合。
吉米-麦克梅根安置好马特之后，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带着报告来到了前厅。等到吉米-麦克梅根离开之后，亚历克斯-麦克梅根在前厅站好，准备等马特自己从长长的睡眠中醒来。亚历克斯-麦克梅根感觉有点尴尬，因为他并没有真实地和马特聊过，但是需要表现得像是已经和他聊了很久的样子。
6 现实中的版本
直升机降落在一个停机坪上时，马特依然昏睡不醒。吉米-麦克梅根叫进来机器人把马特抬出去放在一个运输车上。外面的停机坪是一座山的顶端，山脊上是一片浅绿色的建筑。
马特被机器人带到了一个高大的建筑物内部。这里像是一个工厂的车间，摆放着一排排的生命维持舱。机器人们把马特推到一个生命维持舱旁边，然后把他在运输车上翻来翻去，脱掉了他身上所有的衣服。一个高大的机器人把马特抱起来，放进了生命维持舱中，在他体表上连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连接器和探头，接着又用一个金属设备把马特的头罩了起来。生命维持舱关闭之后，舱内开始有蓝色的液体从下方涌出来，渐渐充满了整个生命维持舱。马特双眼紧闭，四肢放松，在生命维持舱里无意识地悬浮起来。
一段时间后在附近的某个建筑里，吉米-麦克梅根和亚历克斯-麦克梅根继续在交谈着。
“生命维持舱显著提高了马特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他现在编程和解决问题的速度很快，在路上就解决了我们系统的一个bug。”
……
“你知道吗，我设计出Anita这个虚拟角色是因为，AI系统认为生成一个能够和马特发生性关系的女性虚拟助理给他，还能够进一步提高他70%的工作效率。”
“Anita是什么设定？”
“亚裔，身高165cm，体重48kg，身材标准A类，外貌使用模板A-R0938，性格使用模板117和模板329混合，人际关系向量10.82，-2.93,4.43,……,13.98。这是评估系统根据他VIPorn上购买记录和对他的性格分析得出的他心中理想女性的形象。她在1星期前被创建，目前已经经历了83%的初期学习阶段。”
“预计1分钟后他们会第一次见面。”
……
“他现在状态非常好。各项指标都比1小时前高20%。”
“恩，可以让Anita启动一个为期两个月左右的吸引计划，调低她的学习率到0.25。”
……
“马特觉察到Matrix系统存在的可能性有多少？”
“几乎为零。他之前面试过程中的报告表明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经历了虚拟环境，另外现在进入生命维持舱以后，他的大脑和Matrix系统同步得很好，再加上他现在已经被Anita深深吸引，他的环境感知能力下降了很多。”
“很好，这样省去了很多麻烦。”
……
“现在是周日晚上11点，目前看来马特是所有生命维持舱内工作效率评分最高的员工。预计明天有马特加入之后，公司算法开发团队的开发效率值会提高325点，海洋模拟项目的预计完成时间缩短了53.72天。”
“不错，期待充满惊喜的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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