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孤独

享受孤独


雨夜怅寥之际,窸窸窣窣,无可适从。于是点亮床头的阅读灯,卷起一本书,便自顾细细地看,甘之如饴,暂时将生命熨帖在了静谧、冷寂的角落里,一解心口上的聒噪与烦嚣。能够享受孤独是一种修来的福报。

当人们认为一个人有怪癖,行为举止总有些与常人不同,大都不会去进一步了解,去探索,反而站在远处对这个“不合群的人”指手画脚,评头论足。人们急于给面前这个人宣判,继而贴上标签,好让自己从自身内心获得一种合理化的认同,掩盖由自己缺乏耐心和认知不足的尴尬引起的不安。显然,这样的贴标签行为过于肤浅和主观了。从众是人类的习性,不问为什么是大脑的懒惰,因为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思考对他们本身而言,是一种奢侈。

还在学校的时候,每个周末我都会回到老房子。 那里不仅是我的童年所在,也是我灵魂寄托之地。房间里常备有两把椅子,一把独处伏案时坐,另一把在没人来访的时候,在上面堆叠一些书本;等有人来了,便把书本移走,用平时擦桌子的小方布轻轻拍一拍,再请友人坐下。人在思考和工作时总是孤独的,不管身边有人与否,也不会例外。当一个人真正为了追逐理想坚持不懈的时候,是不会记得自己到底有多孤独的。只因孤独常伴,似乎已经忘了它的存在,习以为常了不是么?

所谓孤独, 若不是由于内向的性格和狭隘的胸怀,便往往是由于卓绝与清高。若是总在为自己的孤独叹气,那么可以认为没有优秀的品质和足够的意志去抵抗孤独。假如有人常说你孤独,甚至不忍心看你如此,恨不得带你脱离困境,那么原因也许是你身上的坚毅、聪明、淡泊与纯真使得你即使处于孤身只影的境地也能泰然面对!

太俊俏美丽的人时常有感情上的孤独,太优秀聪敏的人也常有心灵上的寂寞,皆因他们都难以找到合适的伴侣。但人偏偏是趋向于群居的,所以都难以忍受长期孤独的煎熬。有些人为了摆脱孤独,便去寻求感官上的安慰与刺激,及时行乐,强颜说愁。而有些人为了摆脱孤独的困扰, 便去追寻充实与超脱,力图一踏心中所向往的殿堂。人的本性使然,大抵一样,而过程和结局却有天壤之别。前者因孤独而沉沦,后者因孤独而升华!

每当有饭局,无论是自己主持的还是朋友的宴请,坐在餐桌旁,即便是满桌的珍馐琼浆,招待盛情,但吃的氛围缺乏真诚和真理,确实填饱了肚子,却仍感到饥肠辘辘。事实上,有些人宁愿无聊也不愿孤独,忍不住半夜召集酒肉朋友吹牛喧哗;有些人宁愿孤独也不愿无聊,埋头看书至深夜亦未察觉窗台早已被雨露沾濡。因为对某些人来说孤独就是无聊,对某些人来说孤独却仅仅是寂寞。孤独又无聊的人总觉得日子无滋无味,不觉已浪费光阴、碌碌无为多时了。孤独但坐得住的人只觉得门庭冷清了些,仍旧醉心于春意盎然的山水景色,孑然一身,手卷一书,也不悲时光之易逝。你问他幸福不幸福,他只淡淡地说:我并不孤独。你说他幸福也好,孤独的人能自足自乐,也算是幸福的其中一种吧。

那些愿意孤独的行者,多因自身内心的充盈,不需要刻意去找别人交流来保持存在感,也不会妄自菲薄地时刻拷问自己的初心,他们寄情于山水,喜欢泉香酒冽的环境,也独来独往,潇洒与不羁总是与他们形影相随,生活洒脱且有质量。

还有一种孤独的伤者,因在生活中受了伤害,需要安静的地方继而把自己关闭起来,独自舔伤。为了不再次受到同样的伤害,抑或不愿触碰旧日的伤疤、重温当初的痛楚,因而封闭了自己,走向了孤独。这样的人,亟需一把因真挚的友情或纯真的爱情燃烧起来的火,来烘干他们潮湿的心。以这种方式走进了孤独,犹如一间常年门窗紧闭的海边木屋,缺乏维护,无人修缮,显得冷清凋敝,让偶然光临这里的人心冷意灰,无法闯进这所木屋。其实,木屋里面的床铺沙发依旧洁净柔软,敢于进屋的人定是能感受到那份温馨和惬意的。然而,在此之前确实需要他人的帮助,也需要自己的力量,来敞开心扉,接受风的吹拂和雨的滋润,以及阳光的煦照。

每个人都有对人生赋予一种独特的解释的权利,哪怕只有自己才能够自圆其说,他人也没必要去斟酌其是否逻辑自洽。人生的意义在于希望,人生的过程就是在不断地建立希望,有所盼头,抱有信念。往大的说,可以是一路红毯、星辰大海;往小的说,也可以是一路桑花、渔歌唱晚。各有各的精彩,各有各的幸福。钱钟书在《围城》里写到:“天下只有两种人。比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种人挑最好的吃,另一种人把最好的留到最后吃。照例第一种人应该乐观,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好的;第二种应该悲观,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坏的。不过事实却适得其反,缘故是第二种人还有希望,第一种人只有回忆”。当年我看到这段话的时候,心头一颤,庆幸自己属于第二种人。人一旦有了盼头,就有了持久不衰的动力和指引道路的明灯。诚如《瓦尔登湖》的作者梭罗所写下的:如果白天与黑夜你都是欢欢喜喜地迎接他们,而且生活像鲜花一样吐露芬芳,那么生活便更具弹性,更加明亮,更为不朽。这就是你的成功了。

能够感受孤独的别具一格的韵味是一种能力。善待孤独,孤独亦会善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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