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八号当铺.》作者:昔我晚矣

第1章 楔子

“准备后事吧,应该也就这两天了。”医生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一丝遗憾,但也没有再多说话,在将病危通知单交给面前的少女后,双手插入白衣大褂的兜里,便转身离开了。

在医院里,生老病死也成了寻常的事,身为医生却挽救不了病人的性命,这种无力感在经历久了之后也变得麻木了。这次让他难得同情了一次,也只是因为有些可怜病人去世后留下的这个女孩孤苦无依罢了,看她身上穿的高中校服,应该还没有成年吧。

柔顺乌黑的直发垂下遮住了女孩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眼眸,她死死的盯着手里的那张通知单,脸上苍白的不似人样,却没有流露出一丝悲伤。

叶黎从来就不会流泪,从小到大,不管是小的时候因为没有爸爸被其他小孩嘲笑,还是今日接到了母亲的病危单,她都没有流一滴眼泪。

良久后,叶黎看着通知单上那刺痛人心的“癌症末期,病危”几个大字,耳旁似乎又回响起过去几日医生护士和她说过的所有的话,“我们已经尽力了”“癌细胞全部扩散,已经没有办法了”

安静的医院长廊里,叶黎菱花般的薄唇抿起,忽然轻声道:“谁说没有办法的。”

说出这话的叶黎抬起眸子,如果此时有人看见,就会发现她原本的眸子非但没有泛起希望的亮光,反而陷入了更深邃的黑暗。

当上帝无法拯救我时,我就投向魔鬼的怀抱。

————

一周前的夜晚,叶黎蹑手蹑脚的走到客厅里想倒水喝,特地放轻了脚步声免得打扰了母亲的休息,母亲今天又是工作了一天才回来啊,应该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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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过水的叶黎转身想回房间时,刚好走过客厅摆放的落地镜,叶黎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有着同样精致却清冷的脸孔,歪了歪头,镜子里同样是一身白色睡裙长发少女也跟着歪了歪头。

叶黎正想停止这种幼稚的举动回房时,忽然一种颤栗人心的冷意顺着脊梁爬到脑皮上,让她浑身发麻,而长方形的镜子中出现的的诡异现象更是让她瞳孔紧缩,

一道浓郁的黑影就站在她的身后,

叶黎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靠近的渗人冷意,但她却无法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是鬼吗?叶黎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镜子里的黑影,隐约能看出似乎是一个带着斗篷的人影。

黑影也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微微转动了脑袋,叶黎看着黑影的动作,忍不住捂住了嘴,害怕自己发出声来,若先前是因为惊恐而无法发声,那现在冷静下来的她只担心自己发出的声音会叫醒母亲,让她也看到这可怖的一幕。

“不愧是我选中的人。”黑影似乎为叶黎能这么快冷静下来而感到满意,但他说出的话仍旧是冰冷的让人害怕。

“你是谁?”叶黎鼓足勇气,咬牙说出了这么一句。

“我是谁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我能满足你的所有愿望就可以了。”

充满诱惑的话语只让叶黎更感到恐惧,就像是撒旦化身的蛇对亚当夏娃的引诱,一步便是万丈深渊,叶黎不相信神秘而可怖的黑影说出的话不需要什么代价,她现在只想让黑影尽快离开她的家,离开她和她母亲的身边。

“你要什么?”

黑影阴冷的声音响起,“我要你付出一样东西。”

“如果我拒绝呢?”叶黎冒着可能下一秒就被杀死的压力说出这句话。

“你不会的,你很快就会来找我,不会要很久的。”

黑影留下这么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便消失了。

那股渗人的冷意离开后,叶黎瘫软地坐在了地上,背上早已一片冷汗涔涔。

叶黎没有看见的是,镜子里的她白皙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银灰色的“8”。

————

“今天这节课我们讲的是……”讲台上老师背过身在黑板上用粉笔写了几个字后就开始了一天的讲课,

叶黎难得走了神,心思忍不住飘到了昨晚的诡异经历上,那道黑影说她很快就会去找他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说她是被选中的人……

“叶黎。”“叶黎。”

连着被叫了两声,叶黎才回过神来,从座位上起身看向老师。

好在叶黎成绩一贯不错,老师也就没揪着她上课开小差不放,只温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叶黎你来朗诵这一段。”

叶黎拿起课本,不过扫了两眼就知道老师指的是哪一段了,道出的声音如同汩汩清流优雅而宁静的回荡在教室中,

“如果以一天中的时间来对应四季,当然春天是早晨,夏天是中午,秋天是黄昏,冬天是夜晚。如果以乐器来对应四季,我想春天应该是小号,……冬天是干净的土地上的一只孤零的烟斗。”

叮铃铃的放学声响起后,叶黎自顾自的收拾课本,背起包就一个人走出了学校,在别人眼里,她总是这么的形单影只,难以接近,以叶黎的优秀和出色的长相,本该有很多人想要和她做朋友的,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她冷漠的好像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待的住的。

许多人传言说,叶黎是因为家庭原因才会那么冷漠的,但真正和她接触过的人知道,她也会笑,但却笑的冷漠,发自心底的冷漠,对除了她的母亲之外所有人的漠视,就好像人和金鱼一样,尤其是叶黎家从来不养金鱼。

一连几天,叶黎都没有跟母亲提起过那晚的事,一是不想让她担心,二是那黑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也许那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吧。

叶黎忽然升起了一种羞耻感,为自己的鸵鸟心态而感到羞耻,她叶黎长这么大从来都只有她轻视别人的,这种无论凌驾于智商还有能力上的优越感,在让叶黎感到寂寞的同时,也有满足的安全感,可超出自然力量的黑影却打破了她为自己建立起来的安全堡垒,让她知道自己在黑影面前不堪一击。

人在失去安全感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一些超出情理的事,欺负比自己更弱小的人,或是去不顾一切的寻找新的安全寄托,这都是普通人会做的事情,而叶黎恰恰不是普通人,越是没有安全感,她越是冷静。

叶黎去了她常去的一间图书馆,这间图书馆从她七岁的时候就经常来了,而这次她找的全是和魔鬼,超自然现象有关的书,一向尊重科学主义的她从来都是对这些书嗤之以鼻,但现在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看看了。

在图书馆耗费了大半时间的叶黎合上手里厚厚的书册,扭了扭有些发麻的脖颈,将书放回原处,打算离开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叶黎。”

叶黎停下脚步,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黑框眼镜,样貌清秀的男生快步走了过来,脸上带了两分拘谨,“叶黎,你也来图书馆啊。”

叶黎微微一点头,脑海中对着面前男生的相貌过了一遍,“宋琛。”

宋琛显然对叶黎能记得他的名字有些惊喜,但也不怎么会说话,只挤出一句话,“叶黎,这么晚了,我……我送你回家吧。”他说这话时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叶黎的脸。

“不用了。”

宋琛一愣,再抬起头来时只看到叶黎已经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

叶黎没把刚才发生的小插曲放在心上,上了公交车后发现没有座了也就随便站在靠门的地方。正当叶黎回想起在书上看过的东西时,车窗外飞掠而过的一景中披着斗篷的黑影就站在那里。

叶黎瞳孔一缩,一瞬间心跳也停了下来,快步往车后方走了几步再望过去时那里却普普通通,平常无奇。

叶黎知道,他,一直跟在她的身边。

一周后的某个清晨,在厨房做早餐的母亲忽然痛晕倒地,不省人事,送到医院,在经过两天的全身检查后,确认肝癌晚期。

病房外,叶黎送走了来看望的老师同学,看也没看最后离开一脸欲言又止的宋琛,就回了病房,坐在病床前,拿了苹果准备削皮给母亲吃。

叶黎母亲看着面前乖巧的女儿,有些心疼,“阿黎,我的情况是什么样我自己清楚,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叶黎打断了,“别说晦气的话,医生还没放弃呢,你怎么就放弃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叶黎语气坚定的道,手里的苹果已经漂亮的削完了皮,露出饱满圆润的泛着微微淡黄色的完整果肉,叶黎将一整条没有断开的苹果皮放到垃圾桶里,然后把苹果递给了母亲。

叶黎母亲看着眸子坚定的女儿,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接过了苹果。

叶黎母亲叫叶芷兰,人长的漂亮,叶黎能有这么一副出众的相貌大半是随了母亲的,至于那另外一小半则是随了那从未出现过的父亲。叶芷兰母女是Z市的外来人口,对邻居说是丈夫去世了,所以带着孩子搬家到了这里。

Z市只是三四线的小城市,规模也不大,信息也不是很流通,对于叶芷兰来说意味着另一种的安全。

像什么丈夫去世了,娘家也没人这种谎话,叶黎一眼就能看穿,只是没有在意而已,她只要知道这个女人的确是她的亲生母亲,而且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就够了。

在叶黎出去为她带饭的时候,叶芷兰拨出了一个这么多年来一直熟记于心却从未拨动过的电话,

也就在嘀了两声后电话被接通了,“我是叶振声,请问你找谁?”

叶芷兰眼眶泛红,沙哑的声音响起,“大哥……”

拨完这个电话似乎用尽了叶芷兰所有的力气,电话一结束她就陷入了病危状态,医生护士不得不对她进行紧急抢救,越来越虚弱的她嘴角却带着笑意,她至少可以放心的去了,父母还有大哥二哥他们原谅了她,也会好好照顾阿黎。

重症监护室外,叶黎在看着手中的病危通知单说出了那句话后,强烈的愿望在心底蔓延开,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只要能满足她的心愿。

下一秒,黑影就出现在了长长的走廊尽头,身后是幽蓝的光线,渐行渐近,仿佛主导命运的神,而不是来自地狱的魔鬼。

阴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我说过你会来找我的。”

此时叶黎已经没有了任何恐惧的念头,她直视着浓郁的黑影道,“我愿意交易。”

话音刚落,叶黎就发现周身变换了环境,身处的地方已经不再是医院的长廊,而是漫无边际的黑暗。

叶黎已无暇顾及这些,她只注视着眼前说可以满足她所有愿望的黑影,是魔鬼还是上帝,她都不在乎。

“你生来注定就是属于黑暗这一边的,

我会给你无止尽的财富,长生不死的躯体,窥探人心,预知祸福的能力,只要你回报我一样,忠诚。”

“好,我愿意,我以我的忠诚要求换得叶芷兰的健康,还有……遗忘所有关于我的记忆。”

“契约成立,永生永世不得改变。”

等到叶家人连夜赶到Z市时,得知的就是小妹叶芷兰奇迹恢复健康,并患上了选择遗忘症,遗忘了他们那个在叶芷兰病危那晚离奇失踪的外甥女。

第2章

传说在空间的第四度有个叫做“八号当铺”地方,在那里你可以典当金银珠宝、地契、楼契,哪怕是你的四肢、内脏,还是运气、智力、理智、快乐、幸福、爱情,甚至价值昂贵的灵魂,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

八号当铺,只有典进,没有赎出。

在叶黎付出了她的忠诚后,她就成为了黑影的奴仆,被投入八号当铺之中,生生世世为他打理这家当铺。

是的,生生世世,无尽无远,直至宇宙毁灭,直至人类不再有贪念。

————

叶黎醒来后已身在当铺之内,而她脖子上还多了一样东西,银色的八字项链,也是八号当铺老板的象征,叶黎摸上项链,手中清晰感受到这条项链强烈的金属质感,还有链子上由小的方片构成的结构,最底端是个亮闪闪的‘8’字符号。

不,或许不是‘8’,而是无限的符号,无限的时间,岁月,人无限的欲望。。

但无论是哪样,它都是锁链,是枷锁,代表着叶黎的另一个身份,黑暗的奴隶。

还不等叶黎多想,就有穿着长衫马褂的仆人迎上前来,垂首木板地道:“老板有什么吩咐?”

在叶黎问了他几个问题后,很快就发现他不像正常人,尽管会如实回答她的问题,但就像被安置好的程序一样,没有灵魂。

“你先退下吧。”得到了她想知道的一些事情后,叶黎便让仆人继续做事去了。

据仆人说,当铺里和他一样的家仆共有二十人,因为本身存在于异空间之中,当铺里没有年月之分,而当铺究竟有多大,就是生活在这里不知多少岁月的仆人也不知道。

正室里摆放着一张很长的桌台,台上放着文房四宝,还有现代的钢笔之类,桌台后面是一张高椅背的黑皮椅,黑皮椅后面约八尺的距离,是另一道门。叶黎知道这就是接待客人的地方,桌台斜对的地方有一片晶壁,上面会显现出即将到来的客人名字。

叶黎没有在这里多待,而是走向了椅子后的那道门,轻轻推开就是一道长长的走廊,铺着红色绣上火龙纹的地毡,一扇一扇陌生的黑红色的大门,这里每一道门她都可以打开。

沿地毡走到走廊的尽头,看到的是属于她的主卧室,典型的西方奢华格调,富贵而丰盛。可以睡五个人的大床,阔大高耸的全身镜,云石的墙壁,天花上绘有瑰丽的璧书,一排宽大的衣柜展开着。

叶黎知道只要她想,这里的风格随时可以变换,无论是西式还是中式,是简洁还是奢华,她看向自己的双手,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所握有的力量,这是黑影给与她的,属于黑暗的力量,当黑影不在的时候,这间当铺任由她掌控。

但叶黎不想改变,她躺在了这张足足可以睡上五六个人都不显拥挤的雕花大床上,闭上眼睛,她很累了,在执行黑影命令的任务之前,她想好好的休息一次,最后一次。

叶黎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当她从沉沉的睡眠中睁开眼来时,却是无比的清醒,清醒得她记得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黑影找上她,母亲病危,她用忠诚于黑影交换到母亲的健康,以及忘记她。

叶黎对她的决定想的很清楚,她再也无法回到母亲的身边,像个正常人陪伴她活到老,她会突然地从她的生命中消失掉,既然如此,就让她忘掉吧,忘掉就不会悲伤了。

醒来后,叶芷兰不但会恢复健康,还会忘记自己生过一个女儿,她生命里有关叶黎的所有记忆都会被抹掉,慢慢地,她会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身边的人也不会刻意的去提醒她,毕竟他们和叶黎母女也没什么关系。至于她的消失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影响,叶黎根本就不在乎,她在乎的从来就只有叶芷兰一人。

叶黎唯一失算的或许就是叶家的到来了。

叶振声带着大儿子赶到医院时,看到的就是一脸茫然无措的小妹叶芷兰,岁月似乎并未磨去她的太多痕迹,在得知小妹病情转好后,叶振声放下心中的大石,给远在京城担忧不已的父母打了报平安的电话,一边做着给小妹转院去京城大医院的工作,一边询问自己未曾谋面的外甥女的事。

谁料叶芷兰茫然道:“女儿,我没有女儿啊。”

一旁的医生将叶振声带出病房,诚恳地告诉他:“很遗憾,叶女士虽然病情康复,但之前可能伤到了部分脑部神经,某些记忆遗失了。”

闻言叶振声有些震惊,紧接着又道:“那我的外甥女叶黎呢?”

医生脸色也有些不好,叹了口气道:“叶黎小姐从昨晚就失踪了,我们已经报警了,希望能早点找到她。”

叶振声望向病房里安静的躺在床上的叶芷兰,多年来坚硬如铁的心肠也不禁泛起一丝心痛。

叶家人把叶芷兰带回了京城,又重新做了几遍检查,看过的医生无一不说是个奇迹,能从癌症末期中存活的不是没有,但绝对是少之又少。而叶家人同样调动了家族的人脉,和Z市的警察不断搜查,却始终找不到叶黎的踪迹,叶家这么大的动静也惊动不少京城的大家族。

尽管叶家冒着被某些人发现的风险搜查,却没有任何结果,几个月过去,叶家对叶黎还活着的希望也渐渐湮灭,他们不得不为叶芷兰着想,因为叶芷兰迟迟没有恢复记忆的迹象,叶家便决定不告诉她关于叶黎的事情,让她好好的没有悲伤的重新开始人生。

而身在八号当铺的叶黎则开始了她的工作,走廊的尽头还有一条楼梯,楼梯口挂着一盏古式的琉璃灯,橙黄色的灯光似乎一直没有熄灭过,当铺里有很多工作是可以役使仆人的,但还有一些工作却是必须要当铺的老板,也就是叶黎来做的。

叶黎提起灯盏,顺着楼梯向下走去,底下有间很大的密室,用由老板保管的古典钥匙打开大门,中央是一张圆台,如树的分枝般岔出小路,而每一条小路都放着一排排木架,木架上不是玻璃箱便是玻璃瓶。

叶黎举起灯,照在木架上摆放着的每样东西上,有的是股票、楼契、金银珠宝,更有手手脚脚、各式各样的内脏,肾、肝、胃,心脏、脑、眼睛……叶黎和它们擦身而过,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再往里走,可以看到众多的精美木盒子,木盒上雕了花纹,叶黎知道那里面盛载着比四肢与内脏更贵重的东西,特别资重、无影无形的东西。

小路深不可测,想有多远便有多远,一个玻璃箱并一个的排下去,无尽头的,排到一个能够添加又添加的空间之中。这个空间,能够容许再多的典当之物,只要有人愿意当,便有更新鲜的空间。

这些小路上,有永远赎不回的珍宝。当客人以为有天能回来赎回之时,却不知道,一旦放上这些小路中的木架上,便不再可以拿回自己使用。

这里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典当之物,自然不可能只有过叶黎这一位老板,在叶黎之前有过几任老板,但都是因为擅自拿了当铺里的典当之物而身受业火陨灭。

黑影要的忠诚很简单,忠诚地管理当铺里每一样典当物,他可以给与无尽的寿命,财富,力量,但禁止从当铺里拿走客人的典当之物私用。

叶黎将拥有的是生生世世不死不灭的生命,为黑影打理八号当铺,她想起黑影曾经告诉过她的话,“你可以在众生之中挑选一个人作为你的助手,陪伴你长生不死。”

叶黎轻笑了一声,陪伴她长生不死,不,她不需要任何人来陪伴她走这条不死不灭的路。

等到叶黎清算完所有的典当物,提着灯盏回到上面时,发现晶壁上已出现了名字。

第3章

八号当铺存在于空间第四度,而叶黎身在的世界只是万千平行世界中的一个,这次名字出现在晶壁上的名字主人也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是主动找到八号当铺的人,而是被八号当铺选中的人,他们或有着受八号当铺青睐的灵魂,潜质,或放纵的欲望。

而叶黎的任务就是将他们引诱进八号当铺,这次被选中的人,也是叶黎的第一次任务。

八号当铺选中的人有四个,他们有着不同的身世,性格,但命运已将他们聚集在一起,如今已在朝廷江湖闯下了偌大的名声。

天子脚下的京城繁华如故,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踞,朝廷里又有蔡相,诸葛正我等人针锋相对,形势混乱。叶黎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听着人来人往的喧嚣声,环视一圈,目光在角落里的一家算命摊子上停了下来。

“你的摊子我要了。”温和可亲的女声响起。

穿灰布长衫装瞎的算命先生在看到落在桌上的一枚黄澄澄的金子,已瞪大了眼睛,连忙麻溜地收了金子,自个给叶黎腾位了。

叶黎干脆利落地坐在了算命先生的位子上,又拿起桌上的毛笔,不紧不慢地在白纸上写下一行字,用砚台压着展开在桌前。

只卦有缘人。

铁斧是个为人厚实的铁匠,即便刚搬到京城一年不到,但已和街坊邻居打成一片,见谁都乐呵呵的,人人都知道他有个儿子在神捕府当差,是个大人物。

他今日出来想给他儿子买些滋补的东西,却看到了一个摆着算命摊子在那闭目养神的姑娘。因着一片父母心,又见那姑娘年轻轻轻,误以为是生活艰难,铁斧不免有些心软,多看了两眼。

谁料那姑娘忽然睁开了眼,对他道:“老先生,来算一卦吧。”

叶黎话说的突兀,若是久经江湖的人定会生出戒备之心,但铁斧只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加上为人和善,便在一愣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姑娘,你就给我算算吧。”

待铁斧落座后,叶黎盯着他的面相,盯了大概有半息时间才慢悠悠地道:“你二十五岁丧妻,命里唯有一女,不过善有善报,多了一份儿子亲缘,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老先生,我说的可对?”

“对,对,对,你怎么知道的?”铁父大吃一惊,铁游夏非他亲生,而是那年他路过山间收养的一个弃儿之事,这世间除了他和诸葛神侯,再无第三人知晓。

叶黎又继续说下去:“你这命里多来的儿子是位人中豪杰,仁义无双,而且前途光明,不可谓不好,但只可惜你这亲生女儿……,

前半句话还听的铁父心中欢喜,但后半句直把他心给提了起来,

“姑娘,你说我那丫头怎么了?”

叶黎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不好,她十九岁命里有一劫。”

铁斧心急地追问道“有多严重?”

叶黎回道“伤及性命。”

闻言铁斧已是慌了神,“姑娘,我女儿的劫可以化解吗?”

“那就看你能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了。”

————

铁手和铁游冬发现他们的老爹最近心事重重,做什么都不对劲,不像平时那般乐呵呵的。有天中午吃饭时游冬问起时,

铁斧摇了摇头说没事,可又道:“游冬啊,你二十岁生辰快到了吧。”

“还差两个月呢,爹,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了。”铁游冬一边说着,一边夹菜到铁斧碗里,“爹,你也多吃点,瞧着这几天脸色都不大好。”

铁斧好似没听见她后面的话,想着心里的事嘴里喃喃道;“还差两个月,那就还好……”

看着老爹这样子,铁手不禁皱了皱眉。

原本想着暗地里查探老爹最近烦心的事,但恰好又碰上金国使节之子完颜充被掳,诸葛正我为了帮助之前潜逃的冷血,以项上人头担保其能找回完颜充。铁手只好暂且将私事放下,专心寻找完颜充。

但没过两天,游冬就出事了。

她出去给追命买糕点,然后就失踪了。发现这事,铁手都气得失了举措地给追命来了一拳。他明知道游冬喜欢他,还故意让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买糕点以此来拒绝她。

追命没有还手,生生挨了他的揍。

铁手一边找遍了京城,一边也没法在铁斧面前隐瞒此事,但铁斧知道这件事后,整个人都愣愣地坐在了椅子上,面色惶然。

铁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安慰道“爹,你放心,我不会让游冬出事的。”

“她说的是真的,她说的是真的……”铁斧喃喃道,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铁手有些疑惑,“爹,你在说什么,‘她’又是谁啊。”

铁斧反握住了他的手,面色急切道:“她说过游冬会出事的,她是真的会算命,真是会……”

铁手听清了‘算命’两个字,只安慰道:“那都是些江湖骗子,胡说八道的,你又不是没见过追命扮的算命先生……”

“但她说你妹妹会死的,这一难会伤及性命。”铁斧有些情绪激动起来,整个人都张皇失措了。

“不会有事的,爹,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游冬的。”

在铁手的不断安慰下,铁斧总算平复了情绪,回房间休息了。

听着老爹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铁手也松了口气,但不知为什么,心里头对老爹提到的算命先生有些在意。索性出门到街上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算命先生。

暮色渐临,因着最近频频发生事故,又常有人口掳掠,大多百姓都早早收摊返家了,空荡的街道上倒显得角落里随风飘荡的阴阳幅有些诡异。

铁手走向算命摊子前,步子沉稳有力,才刚到桌前,叶黎就睁开了眼,给铁手一种好似她一直是睁着眼的感觉,尽管感觉不到她有任何武功内力,但铁手仍感受到了深深的危险感,远胜于他曾遇到的任何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

这样的人,绝不会是无缘无故找上他老爹的。

“那日是你给我老爹算的命。”铁手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紧了叶黎,没有错过她一丝的表情变化。

叶黎微笑回道;“是。”

铁手没有表明身份,也没有说他老爹是谁,但叶黎却回答了‘是’,这说明她知道他,了解他,是找上门来的。

“你知道我妹妹在哪里?”铁手没有直接问她的目的是什么,比起这个他更关心游冬的安危。

叶黎声音温和道,“我知道。”

铁手盯紧了她的脸,但她说完这三个字后,便没了下文。

“那你是不愿意说了。”

叶黎只道,“什么事情都是有价的。”

“你是哪一边的人?你想得到什么?”铁手面对她如同一只气势全开凶猛的黑豹,或许下一秒他就会选择把她带回神侯府关押。

叶黎声音轻缓却略带深意道,“我哪边都不是,我永远只站在我这一边,而我想要的东西,很珍贵,但总有人会愿意支付。”

铁手最终没有将她带回神侯府,也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又或者是他相信自己能找到游冬。

他转身大步离开,如同他来时。

他听见叶黎的声音在晚风瑟瑟中响起,声音轻缓好似又充满怜悯,“可怜天下父母心……”

————

“我可以帮你化解你女儿的这一劫难,但你需要付出的,是意识。”

“一旦没有意识,你会像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动不了,听不见,看不见,说不了话。”

“这样我会不会拖累他们,我不想他们为我奔波劳累。”最后一刻,他想的还是他的儿女。

叶黎回答他,“不会的,不进水米,你最多只能活半个月,他们不会痛苦太久的。”

“那就好,那就好。”

“你放心,这一难过后,你的女儿会顺遂平安,无病无灾。”

————

当铁手再回到家中时,他已发现了不对劲,他走后被再次点亮的油灯,桌上的书信,

以及含笑沉睡的老爹。

铁游冬在她被抓来逼着劳作的矿场里发现了失踪的完颜充,为保护完颜充,他们结伴一起逃跑,在路过一处野草丛生的山地,铁游冬他们前方被隐藏在草丛中一块石头忽然间就滚落到了其他地方,他们顺利地逃掉了矿场守卫的追踪,最后得救。

原本铁游冬会因为那一块石头而跌伤,为了不拖累完颜充,她让他先走,而自己被守卫抓住,饱受□□,即便铁手和追命救出了她,她也已经变得神志不清,生不如死。最后,铁斧会不忍心她继续痛苦,熬了有毒的汤药和她一起服下。

这才是既定的命运。

但现在,她的命运已经改变,是她的父亲用自己的命运作为交换,阻止了这场悲剧。

第4章

“你究竟是谁?你对我老爹做了什么?”铁手好似一头发怒的狮子,质问着叶黎道。

叶黎平静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生气?是在气你的无能为力吗?”

她偏了偏头,又继续道:“你妹妹已经平安回到了家,这不是很好吗?”

“可你把我爹变成了活死人,你让他再也醒不来了。”

铁手愤怒得向叶黎挥去一拳,倒也不是想杀她,只是想拿下她押回去审问而已,却没成想挥出去的拳头好似受到一股奇怪的力量变得扭曲,转眼间铁手就被叶黎反手硬压在了算命的摊子上。

“你问我要一个答案,好,我给你答案。”叶黎冷然道。

她的左手手心忽然出现了一团白色光芒,她毫不温柔地将这道白光投入铁手的大脑中,

“这就是你老爹会同意典当的原因。”

没有一位疼爱女儿的父亲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落入那样的可悲境地,一生尽毁。

最后,叶黎看着拳头时而砸向墙壁时而砸向自己的铁手,声音淡淡道:“他是位好父亲。”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们。”铁手极少地落下泪来,

叶黎怜悯地望向他,“你同样是位好儿子,他也常常以你为傲。”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做好儿子的机会,让你赎回你老爹的意识,但同时你也要付出更为珍贵的代价,想清楚了就来八号当铺找我吧。”

叶黎留下八号当铺的名片,就转身离开了。铁手看着桌上的黑色薄片,红着眼沉默不语。

但叶黎心里很清楚,铁手会来的,他一定会来的。

铁手一回到家,铁游冬就快步迎了上来,面露焦急道,“大哥,找到救爹的方法了吗?”

“……找到了。”

————

铁手的不对劲别说无情和追命他们,就是单纯的游冬也看出来了,在他们的追问下,铁手没有隐瞒叶黎和八号当铺的事。

众人听了,都不禁有些恍惚,一物换一物的当铺。

“哥,你是说……爹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游冬忍不住流泪道,

铁手抱住她安慰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他没有说出游冬差点遇到的不幸之事,只是模糊了其中的危险。

游冬拼命地摇头道,“是我不小心被人抓走,都是我的错,该去典当的人也应该是我,而不是哥。我什么愿意典当,只要让爹能醒来。”

铁手抓住她的肩膀冷静道,“他们要找的我,你去不了的。”

“铁手说的没错。”推着身下轮椅的无情也同样冷静道,能换取健康,改变命运的当铺乍一听起来似乎诱惑不已,但真正静下心来想想,所谓的当铺,从来是拿更珍贵的东西去换取。

无情初听铁手说起时,也忍不住心脏猛烈跳动,他的双腿,从来是他最不愿意面对的。若能重新站起来,那该多好啊。但要他拿其他东西换,无情也不免犹豫起来,他和世叔的情谊,和铁手追命他们的同袍之情,还有他和芷妍的……任何一样他都不愿拿去换健康的双腿。

也许真的是命吧,也罢,现在也很好,无情心道。

但铁游冬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她捂着脑袋,情绪忍不住激动起来。

看到这样的游冬,一旁的追命不禁有些心疼,想伸手安慰她“游冬,你别这样,我们一定会想到其他办法的。”

但他没想到,他的手刚一碰到游冬,就被她推开了,“你别碰我,你走开。”她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怨恨来。

追命满是震惊地看着这样对他的游冬,“游冬,你怎么了?”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铁游冬冷冷道,

如果受伤害的只是她自己,游冬是不会怪追命的,可现在累及的是她爹和她大哥,铁游冬对追命有的不再是喜欢,而是怨恨,她不仅怨追命,她还怨自己,她为什么要喜欢追命,为了他去那么远的郊外买点心。

如果她没有那么喜欢追命就好了,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了。”游冬给追命留下的只是冷漠的背影。

铁手无心安慰追命,怕妹妹想不开就追到房间去了,无情握住追命的手,以示无言的安慰。

追命神色有些恍惚,低头喃喃道,“是我错了吗?”

————

等到游冬情绪平静下来后,她拉着铁手的胳膊哀求道:“哥,你答应我不要去那里,我不要哥出事。”

即便再想爹醒来,游冬也不想铁手有事,爹和哥哥对她来说一样重要。

见游冬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撒手的模样,铁手只好第一次违心说了谎,“我答应你。”

从未见大哥违背承诺过的游冬这才放心下来,“我去看看爹爹怎么样了,厨房的米粥煮好了,我尽量给爹多喂点。”游冬笑着擦了擦眼泪,出去了。

看着妹妹坚强的笑容,铁手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心疼,是他没有好好保护爹和妹妹,才让他们一个如同活死人般躺在床上,一个伤心欲绝还要装出笑容来安慰他。

铁手捏紧了手中的黑色薄片,八号当铺吗?

当晶壁上出现铁手的名字时,叶黎没有感到丝毫意外,还真是感人的父子情谊啊,尽管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要我的命?”铁手冷冷道。

叶黎摇了摇头,“我不要你的命。”

闻言铁手不禁有些疑惑,他身上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东西吗?

叶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声般,微笑道:“我要你的正义感。”

铁手皱了皱眉,“正义感?”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铁手并不理解叶黎要它做什么。

“失去它,我会变成什么样?”

叶黎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但你依旧四肢健全,亲情爱情友情圆满。”

铁手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但他也早已下了决定,“我愿意。”

“那么请签下契约。”

叶黎取出了铁手的正义感,那是很温暖的一团光芒,也是铁手身上最为可贵的东西。

与此同时,铁家,躺在床上的铁斧颤颤地睁开了眼睛,混浊发白的眼珠逐渐变得清晰。

第5章

午夜梦回时,铁手从睡梦中惊醒,耳旁犹回响着叶黎笑意淡淡的一句,“我也不知道,但你依旧会四肢健全,亲情爱情友情圆满。”

离他去当铺典当,老爹醒来已过去了三天,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大家都还好好的,他们问过他典当了什么,他没说,他以为什么都没有变,但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他失去了什么。

做一名捕快的初衷。

源于正义的热情,嫉恶如仇,仁义无双,而这些都已远远离他而去。

铁手忽然觉得很茫然,不懈追凶,拜入神侯府,这一切仿佛都失去了意义。

隔日,铁手向诸葛正我递交了辞呈,诸葛正我大惊,问道缘由,铁手摇了摇头回道,“我不能再当一名捕快了。”

无情,追命,还有重新回到神侯府的冷血都加以劝阻但铁手态度很坚决,而且和老爹游冬他们尽快收拾了行囊,打算返乡。事实上,铁老爹和铁游冬也不想再留在京城了。

送别铁手的那个晚上,所有人都喝得很醉,只剩下无情和铁手还清醒着,无情轻捻着酒杯,忽然道:“你会离开神侯府和八号当铺有关吧。”

铁手默然良久后道,“是,我典当了正义感,一开始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失去之后我才知道那是我做捕快的初衷,从小到大,我都立志抓尽天下坏人,将他们绳之以法。”

说着铁手又喝下一杯酒,“无情,你知道失去那个是什么感觉吗?就是当我看到犯人时,我居然心情很平静,好像他们和街上的贩夫走卒没什么区别,在得到犯人线索时,我也没了迫切抓住他们,阻止他们犯罪的想法,真是可怕啊。”

铁手低喃着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我真的做不了一个捕快了,现在的我,就是当了捕快也只会让所有人失望吧。”

气氛忽然变得低沉压抑了起来,最后是无情打破了沉寂,道:“你打算回乡做什么?”

铁手低头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抬头道:“和我老爹学打铁吧,做不了一个好捕快,就做个好铁匠吧。”

“一路顺风。”无情提起酒壶向他一敬,目光真诚道。

铁手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也抱起酒壶回敬。

月光倾泻下,小院里,两人捧起酒壶,对着壶口放开豪饮。

做兄弟的,情义无价。

半醉半醒被早早扶到床上的追命,在梦中呓语道:“游冬,游冬,……”

命运有时就是那么弄人,铁游冬喜欢追命的时候,追命不喜欢她,等她不愿再见到他时,追命又有点喜欢她了。

这种喜欢里又夹杂了些许感动,愧疚,又或许追命在看到游冬平安回来的那一刻心里油然而生的喜悦,让他知道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对游冬没有任何感觉,只是之前一直忘不了过去的恋人小透而已。

但游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接受他了,这短短几天里发生的事情让她还有这个家都感到疲惫,他们只想过平静的日子。所以在追命向她告白并愿意和她一起离开时,她冷漠的拒绝了。

铁家一家三口是在清晨时分离开的京城,诸葛正我送别了他们,并最终没有告诉铁手的身世,既然好友的遗孤想要平静度日,那么他也不愿再让这些陈年旧怨打扰他以后的生活。

少了铁手的神侯府忽然间显得有些空荡,可能是因为平时油嘴滑舌的追命最近也变得沉默了,但日子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的,蔡党依旧在朝廷势大,祸乱朝纲,还有诸葛正我等人一直为之奋斗的理想重开神捕司。

这日,无情刚和诸葛正我讨论完蔡京之子蔡绦在发配路上被杀一事,正欲返回自己房间时,却在花圃的院子里看到了一个姿容不凡的黑衣姑娘,她冲无情微微一笑,却依旧坐在长廊的栏杆上,没有起身。

无情微微一蹙眉,“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神侯府?”

神侯府的出入都是有人检查身份的,并会向他或叔父报备,无关人等不得擅自入内。

还未待那姑娘回答他,只见两名神侯府的婢女走过,向无情行了行礼,却好似没看见那黑衣姑娘般略了过去。

“你们……”无情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只听那黑衣姑娘半倚靠在柱子上慢悠悠地道:“你放心,她们看不见我。”

这黑衣姑娘正是叶黎,她此来的目的就是无情。

无情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挥了挥手让那两个婢女退下。

“你是八号当铺的老板?”虽是疑问句但无情心中已然能肯定对方的身份。

叶黎眨了眨眼,默认了无情的话,“都说神侯府的无情聪明绝顶,不知能否猜到我来找你的目的。”

无情凝视着她,而叶黎依旧带着微笑,好似人畜无害的文弱姑娘。无情目光最终缓缓落下,落在了自己的双腿之上。

叶黎抿唇一笑,“这世上已没有治好它的方法了,你何不与八号当铺做笔买卖?”

她笑得温柔,丝毫没有戳中别人伤处的感觉,因为叶黎知道,像无情这样的聪明人,一般的安慰引诱是起不来作用的,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来。

无情眸子略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没有愿意典当的东西。”

“这样啊。”叶黎漫不经心地轻道了一声,好似并没有把他的回答放在心上,注意到这一点的无情不禁微微皱眉。

这时,忽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无情,你怎么在这?”

是桑芷妍,一直在为无情治疗的女医师。

无情刚才一直警惕着叶黎,竟没注意到桑芷妍来了,但他在看到桑芷妍时原本深沉冷静的眼眸霎时浮现的淡淡暖意没有逃过叶黎的眼睛。

桑芷妍放下肩上提着的药箱,柔声道:“诊治的时辰到了。”复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对无情温柔笑道;“今天天气不错,干脆就在这里帮你诊治吧。”

无情怔了一下,却还是点了点头,淡淡道:“好。”

趁着桑芷妍背过身去取出药膏和针包时,无情目光凌厉地看向叶黎,示意她离开神侯府。

但叶黎没有在意他的威胁,反而看向了桑芷妍,见状无情不由得心中一紧,想着是不是先推了今天的诊治,让芷妍先回去,却听叶黎淡淡道:“她治不了你的。”

不仅如此害得他伤心伤情。

无情没有说话,但一向抿紧的唇线不易察觉的翘起的弧度,和看着桑芷妍的背影时面上的冷漠尽消,已足以证明,即便没有任何结果,他也愿意让她为他诊治。

一日日,一月月,甚至是一生一世。

无情此人看似冷漠,心硬如铁,但一旦动了情,却是刻骨铭心,等到桑芷妍背叛他时,他又会不会愿意典当这段让自己痛苦绝望的爱情来换取健康?

叶黎不知道,她听得懂人的心声,却看不懂人心,但她很期待看到结果是什么。

“这笔买卖还没有结束,任何时候,只要你愿意,八号当铺为你敞开大门。”

叶黎留下这一句话后就潇洒地离开了神侯府。

第6章

叶黎无心在这京城游玩,这个世界的宋朝,看似繁华依旧,但实则大厦将倾,根基早已腐烂不堪,这也是她没有找上像诸葛正我,蔡京这些人,他们有的想匡扶朝廷,有的想取而代之,可惜还是那句付不起相应的代价,八号当铺自然也没有找上他们的必要。

事实上,她会这么悠闲漫不经心,而不是在无情和桑芷妍的事中再推一把,那是因为除了铁手,还有一个人到过了八号当铺,追命。

就在神侯府给铁手开送别宴的晚上,当铺的晶壁上就出现了他的名字。

他要的东西很简单,铁游冬的幸福。他希望铁游冬能遇上一个爱她珍惜她的好男人,为此他典当了快乐,追命并没有多犹豫,他是一个没有家的人,无牵无挂,孑然一身。

他不在乎他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如果那可以让游冬以后的人生过得好一点,那么他愿意典当。

这其中,补偿多过于喜欢。

选中的四个人中已收到了两个人的典当物,光凭这个已经足够叶黎拿回去交差了,

至于那个叶黎从未找过的冷血,叶黎并不觉得他会成为当铺的客户,她错过了他最脆弱的时刻,如今的冷血已再无弱点,倒是他身边的那个小姑娘,或许还能做成一笔买卖。

————

叶黎再见到无情时,不是在神侯府的花园,而是蔡相的地下大牢之中。

曾经白衣翩翩风度卓然的无情公子,此时也成了遍体鳞伤的阶下之囚。

情之一字,还真是伤人哪。

即便没有铁手,神侯府的人还是发现了桑芷妍的破绽,毕竟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好似被蔡相掌握实在太为蹊跷,而面对桑芷妍居然是蔡相细作一事,最为痛苦的莫过于无情。

但他却还是选择了相信桑芷妍,被引诱出去与她见面,结果却是被关押蔡相的大牢逼问家传兵器绝世神兵的秘密。

被锁链困住的无情勉强道了一声,“八……号当铺的老板。”

“你来这里做什么?”因着无情是个残废,又被铁链重重锁住,所以牢房里并没有人看守,无情也不加掩饰地和叶黎说话。

叶黎踱步走在无情周围,语调微微上扬道“我来这里当然是要和无情公子做笔买卖了。”

在走近无情身边时,她停下了脚步,偏首看向无情,“你可愿意拿被桑芷妍伤害过的这段感情典当,换取你的自由还有健康。相信我,这绝对是笔值得的买卖。”

闻言无情却低头轻笑了一声,

“你在笑什么?”叶黎歪了歪头,这笔买卖其实说起来带给八号当铺的利润并不多,若非无情是当铺挑选的客人,叶黎也不会做这么‘折本’的生意。

无情硬撑着抬起头看向她,墨色的眸子竟亮的惊人,“我在笑我自己,舍不下,拿什么换我都不愿意。”

叶黎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她只是觉得很奇怪,这世上也有这样的人,痛苦的感情有什么好,值得他到了这种地步还依旧珍惜吗?

不过既然无情拒绝了,那叶黎也不会再强求,八号当铺从来没有强求的客人。

叶黎叹了一声,“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们就此别过。”

当叶黎消失在了牢房里后,桑芷妍也回来了,她来是要继续逼供无情说出秘密,蔡相已经不耐烦了。

无情看着从外面走进来一身黑衣无比冷酷的桑芷妍,忽然笑了,笑得很单纯。

————

叶黎看得了无情和桑芷妍的结局,桑芷妍是爱他没错,但他们最终不会走到一起。她不相信无情猜不到结局,但还是义无反顾,何其可笑,叶黎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道。

不过因为这事,叶黎改变了她原来的一个想法,不再引诱凌小刀进入八号当铺典当。

她是在关注冷血时才注意到凌小刀的,她有着很干净的灵魂,从头到尾都很干净,但她日后却是个悲剧,被父亲以避祸嫁往岭南,冷血抢亲,她以为是冷血要和她私奔,在数日的甜蜜欢喜后却得知是以她为人质要挟她父亲,她最后会家破人亡,孤苦伶仃,最后拒绝了冷血想要照顾她的意愿,出家为尼。

叶黎原以为她是怨冷血的,怨他可以为了所谓的大义欺骗她,牺牲她,这本应该是个很好引诱她进入八号当铺的条件,但叶黎现在明白了,凌小刀会怨冷血,但仍旧舍不得伤害他。

只因爱的太傻。

数天后,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找到了八号当铺,桑芷妍。

她是从无情那里知道八号当铺的,蔡相严逼下她居然第一次违背了命令带着无情逃了,在那段远离是非的日子,他们亲密相许,无话不说。

如今,她为了无情容颜尽毁,但她来找八号当铺却不是为了恢复自己的容颜,好和无情重新在一起,她是来换取无情的健康的,以及忘记她。

叶黎没有问她缘由,只是告诉她,“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很高。”

戴着面纱的桑芷妍摇了摇头,“没关系,只要我有,我都愿意典当。”

叶黎抿了抿唇,“这两样东西需要你典当你的灵魂。”

桑芷妍欣然道,“我愿意。”有遇到无情的这一世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她欠无情的就用她的来生偿还好了,如果能回到没有遇见她的那个时候,无情应该还是那个风度翩翩,运筹帷幄的浊世佳公子,他也会遇到一个真心真意比她好上千万倍的姑娘吧。

当叶黎对她施展幻境后,取出的不仅是她的灵魂,还有悲与喜,得与失,爱与恨,只是这些不会随着灵魂被收入玻璃瓶或木盒中,它们会就此烟消云散,再不存在。

叶黎一挥手,就将桑芷妍的躯壳送到了一个地方,她说过,她希望葬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最好,最好是离她和无情的小屋不远的地方。

叶黎愿意满足她这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她再看向玻璃瓶中装有的灵魂,那并没有桑芷妍想象中的浑浊不堪,相反,它很美丽,至少在这最后一刻,它无比美丽。

叶黎闭上眼,去看无情的未来,他会忘记桑芷妍,但并没有如桑芷妍所欺盼地喜欢上另一个女子,他的阳寿并不长,会以一个万千敬重的方式死去,但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都再没有对其他人动过心。

叶黎并不奇怪,也没有感到可惜,往往客人典当了东西,并不代表一切会向他们所希望的那样去发展,命运弄人便是这般。

叶黎在离开这个世界时,忽然感受到法则的一丝波动,一个身形在不远处渐渐显现出来,白衣长裤,脖间挂着十字架项链,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

他嘴角含笑,神情温和,像极了教堂里的神父。

是白家人。

黑影曾告诉过她,世界上也有对抗着当铺的势力,是个姓白的家族。

如果说八号当铺是黑暗的一面,那么他们就是光明,为了不引起法则的抵触,黑影一般不会轻易出手,所以白家人或许会找上她,黑影告诉她,他给她的力量足以与白家人打平,但胜过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

哪怕心中升起深深的忌惮感,但叶黎语气依旧轻描淡写道,“白家人。”

白衣男子依旧微笑,他的笑可比叶黎在客人面前虚伪的笑容真诚多了,哪怕面前是他要阻止的敌人,“你是八号当铺新的老板。”

叶黎讥讽地笑了一声,“白家人的消息倒也灵通。”

老白垂眸微微一笑,八号当铺和白家就好比世界的暗和光的两面,一方有了动静,另一方自然也会有感应,八号当铺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主人了,他赶来一见发现新上任的老板是个小姑娘,不过,也是个厉害的小姑娘,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眼温和道:“没想到,我终归晚了一步。”

叶黎知道白家人喜欢救赎,尤其是救赎和八号当铺交易的的客人,“八号当铺从不强求,一切全凭自愿。”

但每位客人,当铺都会尽力让他倾其所有。

叶黎并不打算违背这条规则,毕竟她不是规则的制定者,只是执行者罢了。

“八号当铺的老板,我们终会再见面的。”

伴随着飘忽的声音,白家人也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叶黎轻笑了一声,转身便走了。

第7章 现实

当叶黎一回到八号当铺,

“你做的很好。”昏暗的长廊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是黑影,

叶黎刚升起这个念头,身子已主动地单膝跪下,“见过主人。”

黑影虽然说着夸奖的话,但声音依旧是阴冷的让人害怕,“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很好,尤其是和白家人的交锋,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叶黎低着头没有说话,只听黑影继续道:“我从不薄待好好为我做事的人,我和你说过,你可以在众生中挑选一个人,陪伴你长生不死。”

叶黎摇了摇头,“我并不需要这样的一个人,我自己就可以处理好当铺的事情。”

黑影没有因为叶黎的拒绝而动怒,或者可以说他并不在意这点小事,他只道,“这是我给你的一个权力,用不用你可以自己做主,我并不会收回来。”

黑影并没有在八号当铺待多久,说了几句话后他就消失了,叶黎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也许是比八号当铺更深邃的黑暗,又或许是一个永远也到不了的永恒之地。

也许是在当铺里休息的太久,回归到这个世界后,叶黎反倒生出些到外面走走的心思,她换下了在当铺里经常穿的复古长裙,在卧室的衣柜里找了一件不起眼的衣服,只是再不起眼,那都是当铺里的衣服,再配上叶黎本就出色的相貌,走在大街上显然很引人注目。

叶黎干脆进了一家服装店,刷卡买了一件衬衫和裙子,换上后至少不是那么显眼了,身处在往昔熟悉的城市里,叶黎忽然一愣,叶芷兰已经不在这座城市里了。

这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差不了多少,叶芷兰会这么快离开Z市一定有古怪,叶黎闭上眼,很快她就看到了叶芷兰在的地方,那是一所环境舒适清幽的私人医院,而且是在首都,叶芷兰坐在医院的花园里,她笑的很温柔,也再无忧愁,身边有两个年轻人在陪着她聊天,一个温雅如玉,一个俊朗不凡,他们叫她,姑姑。

叶黎睁开眼,眸子里出现淡淡的疑惑,她从不知道叶芷兰的娘家人,也没想到是他们接走了她。

首都XX私立医院里,叶晨阳推着姑姑叶芷兰坐的轮椅回到了病房,看着医生给叶芷兰做了日常检查,叶芷兰身体恢复的很好,要不是叶晨阳的爷爷奶奶不放心,叶芷兰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也难为他们不这样担心,毕竟是肝癌晚期这样严重的病。

叶晨阳坐在病床前又陪姑姑叶芷兰说了几句话,时间并没有消磨掉流淌在血脉里天然的亲近,尤其是叶家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就是一种对待珍稀保护动物一样的态度,生怕她再受到什么伤害,上一辈人的事叶晨阳知道的并不多,但他也真心的希望姑姑好。

过了一会儿,比叶晨阳小了两岁的弟弟叶明远手里提着一兜苹果进来了,他脸上扬着大大的笑容,“姑姑,哥,我在医院外面看到卖苹果的,味道不错,就买了点回来。”

叶晨阳轻笑了一声,他就说小远就去上个厕所怎么去那么久,原来是溜达到医院外面去了,还好这小子还记着他姑姑和他哥,买了苹果回来。

叶明远把苹果递给一旁的护工小姑娘,人家就去洗苹果了,他又找了凳子搬到病床前坐下,看了看叶芷兰和他大哥,“姑姑,哥,你们刚刚说什么说的这么开心呢?”

叶晨阳勾了勾唇,“说你小时候尿床,欺负幼儿园小朋友的事啊。”

叶明远一听就不干了,“哥,我的黑历史你怎么都记得一清二楚呢?”

“谁叫我比你大两岁……”两兄弟嘴上斗的欢,听得叶芷兰直笑,其实她也知道两个侄子是有意哄她开心,这番好意她自然是愿意受的。

苹果很快就洗好了,叶明远这时又来抢护工小姑娘的活,拿了水果刀对着手里红彤彤的苹果就开始削皮,可他自小娇生惯养的,苹果都是家里的佣人洗好切好放在他面前的,他哪里会做这种活,削上皮还没两秒,皮就断了。

叶晨阳刚想取笑弟弟一句,却瞥见姑姑叶芷兰怔了一下,只看着苹果上断了一截的皮,叶晨阳有些担心地问道,“姑姑,怎么了?”

叶芷兰回过神来,笑了笑,“没什么,只是感觉怪怪的,好像……好像削下来的苹果皮应该是连着的不会断的。”说着她也有些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奇怪。

叶晨阳想到了什么,那个削苹果皮从来不会断的人应该是叶黎吧,但他什么也没说,同样听到这话的叶明远心眼却大,直接就问了,“姑姑,有人给你削苹果皮从来都不会断吗?”

叶晨阳真想给叶晨阳踩上一脚,什么该提的不提,倒是叶芷兰还真听进了叶明远的话,皱着眉想了想,然后道:“我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过这样的人。”

叶晨阳听到这话,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姑姑还是没有想起表妹来。

叶明远心大的很,又继续削起了苹果,一两分钟后就削出了个奇形怪状的苹果来,陪着说了好几句甜言蜜语哄的姑姑叶芷兰吃了。

叶晨阳听着小远和姑姑的说笑声,心思却飘到接姑姑回来的那段时间里,那日父亲接到了久违多年的姑姑电话,激动极了,先是给远在美国的小叔打了电话,然后就订了当晚去Z市的飞机票,他也请了假跟过去,当时是想着见姑姑最后一面,到了却得知姑姑的病奇迹般的好了,但姑姑的女儿,也就是他的表妹叶黎却在当晚失踪了,再无音信。

姑姑叶芷兰突然忘记了所有和她的女儿叶黎有关的事,即使看着照片也想不起来,还问他们照片上的人是谁,明明她俩眉眼是有几分像的,但姑姑好像就是看不出来。

叶晨阳的父亲叶振声动用了所有关系,让Z市的警察局尽全力寻找他的表妹叶黎,可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人见过她,也再没有人能找到她。

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叫沈越,叶晨阳的父亲告诉他,沈越这个人很有能力,尤其擅长案件,所以他托了次人情才让沈越的上司派他过来的。

叶晨阳有些挂心这个未曾谋面的表妹,就向叶振声提出和去见见沈越,了解一下案情。

叶振声想了想也同意了,若不是这边小妹的身体不好,他早就全心投到寻找外甥女叶黎的事上去了,于是跟警察局的人打了声招呼就让叶晨阳去了。

那是叶晨阳第一次见到沈越,他看起来是个落拓不羁的男人,不像个警察,也很少穿着警服,至少叶晨阳见他的时候,他就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嘴里还叼着一支烟,吐出来的烟气熏得叶晨阳有些呛,他出身虽好,但同时家教也很严,尤其是他的母亲谢岚是学校的教导主任,严禁他和小远沾染这些不好的东西。

沈越嗤笑了一声,“我现在要去询问叶黎身边认识的人,你要跟来吗?”

叶晨阳点点头,也不多话地就跟上沈越出了警察局。

当他们到叶芷兰母女的家的时候,却发现了意外的一个人,是个模样清俊的男生,背着书包在叶芷兰家楼下转来转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叶芷兰家的窗子,似乎在希冀着什么。

第8章 现实

在沈越出示□□件后,那个清俊的男生告诉他们他叫宋琛,是叶黎的同学。

沈越从风衣里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打开滑出了一张照片,是叶黎的照片。

事实上,这也是叶晨阳第一次看到叶黎的模样,叶晨阳的感觉就是——好美啊,虽然和姑姑叶芷兰有几分像,但比她更精致更漂亮,那种见过一次后就再也忘不掉的美。

沈越干脆就从宋琛开始问起来了,宋琛的回答很有意思,

“叶黎她不仅长得很漂亮,而且很聪明,我的意思是……不单单是学习成绩上,而是她这个人就很聪明,比很多人都要聪明,……其实我不是很担心她会出事,她一向不会让自己处身于危险的境地中。”

“你喜欢她。”

沈越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而且说完就紧紧盯着宋琛,不放过他的一丝神情变化。

宋琛脸红了,支支吾吾地如蚊子般小声说了“嗯”。

沈越笑了笑,“那你一定经常在关注她。”

宋琛脸更红了,忽然他有些急忙地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素描纸,叶晨阳接过一看,是叶黎的画像,但只是一个在公交车上的侧影。

“那天我在图书馆碰到叶黎,她和平常似乎有些不一样。”

沈越面色有些严肃,“什么不一样?”

宋琛摇摇头,“我……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弄错了。”

叶晨阳倒是没多在意宋琛的话,看着素描纸上的画像,微微一笑道:“你画的很好,很漂亮。”

都说画画的人容易掺杂自己的情绪,宋琛应该在画叶黎的时候下意识的把自己的喜欢给画了进去,也把叶黎画的很美。

宋琛接过素描纸,却分外认真道:“她真人比画像,还是照片都要美多了。”

叶晨阳有些哑然,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而当他有一天真正见到叶黎的时候,他才知道宋琛说的是真的。

沈越和叶晨阳又陆续问了叶黎的班主任,邻居,同学,得到的回答大多一致,漂亮孝顺,却有些孤僻,成绩优秀而且聪明,因为漂亮的女孩子总有些讨厌的男生纠缠,但叶黎却没有,就好像没人敢亲近她。

在回警察局的路上,沈越抽烟抽到一半,忽然笑道:“你的这个表妹挺有意思的。”

叶晨阳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的表妹叶黎现在生死未卜,沈越还在这里开玩笑。

沈越自然看到了叶晨阳隐有怒气的脸色,又笑了笑,“我在大学是在国外学习的犯罪心理学,我观察过叶黎的房间,物品摆设,还有她的性格和日常行为,很符合反社会的高智商犯罪心理类型的普遍标准。”

叶晨阳当场就愣住了,看到他这呆呆的表情,沈越又笑了起来,“现在找不到一点线索,说什么都还早着呢,我只想说,普通的人贩子或杀人犯可不一定能伤害得了她。”

沈越还有一句没说,被反杀的可能性更大,但显然也不符合现在的情况。

沈越虽然这么说,但连着两个月的地毯式搜索,连叶黎的一根头发都没找到。回到京城后,叶晨阳也听过父亲和沈越的通话,

一个人,真的就能这么无缘无故地消失了吗?

————

叶黎意念一动,就已经身在京城了,这是华国的首都,比Z市要大多了,也更繁华,但在见过八号当铺的叶黎眼里已经算不了什么了。

她忽然想去见一下叶芷兰了,叶芷兰忘记了她,但她没有忘记,所以她还会思念叶芷兰,叶黎是个感情淡薄的人,叶芷兰算是她唯一的感情牵挂了。

叶黎在路过一家服装店时,瞥见橱窗里的模特戴着的帽子,忽然停了下来。

等到叶黎出现在医院外面时,她有一顶黑色的绒帽,还戴着黑色的墨镜,即便她知道叶芷兰就算看见了她,也不会想起任何记忆来,但她还是不想节外生枝,叶家已经是她失算一次了。

叶芷兰今天的心情很好,因为医生告诉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医院虽然环境优美舒适,但她已经太久没回到她以前的家了,她急着去看看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变又变了多少。

她的好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见的人来找她,对于过去的事,叶芷兰从来没有后悔过,但她同样无法原谅那个背弃了她的男人。

叶芷兰让医生护士拒绝了那个男人的看望,自己慢慢推着轮椅走到医院的花园里。

这是叶黎在发生了这么多事后,第一次见到叶芷兰,叶黎静静地看着她,然后闭上眼睛,看到了叶芷兰的过去,

年轻的时候,她喜欢上兄长的朋友,那是个富有学识而且风度翩翩的青年,并且有了家室,叶芷兰仰慕他也只能藏在心里,但一场严重的政治风波来袭的时候,她喜欢的这个男人一家身陷囹圄,他的妻子也背叛了他,为了自保和他离婚,叶芷兰却始终对他不离不弃,叶家也因此一直暗中帮助这个青年一家。

等到最艰难的时候过去,青年一家起复,甚至拥有了比叶家更高的地位。两家开始商量叶芷兰和那位青年的婚事,但事情突生变故,青年的前妻抱着两岁大的儿子回来要求复合,青年的父母为了孙子,硬逼着青年和叶芷兰分手。

叶家一怒之下也和他们断了关系,但没想到叶芷兰怀孕了,叶家父母希望叶芷兰打掉孩子,重新开始,叶芷兰不愿意,所以她逃跑了,逃到了一个又一个城市,躲避着所有认识的人,隐姓埋名的抚养着女儿长大。

叶黎睁开眼眸,心里只淡淡的想,果然是个蠢女人啊,为什么要为她赔上一生呢?

“小姐,你有什么事吗?”叶芷兰见站在白色栏杆前戴着墨镜和帽子的女孩好像一直在看她,不禁有些奇怪地一问。

叶黎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淡淡道:“我没事,我只是在等一个人。”

叶芷兰道,“是这里的病人吗?”

叶黎眼眸微垂,“嗯,一个已经不记得我的人了,不过,我想……我等不到了。”

待她说完转过身子来,不知何时手里已多了一枝白玫瑰,她走到叶芷兰身边,微微弯下腰,将白玫瑰轻轻放在她双膝上,声音轻得叶芷兰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送你的礼物,谢谢。”

叶芷兰不明白这个陌生的女孩说的谢谢是什么意思,她也无法再明白了,因为那个陌生的女孩已经离开了。

听护工说姑姑去了花园便过来接她的叶晨阳,也看到了叶芷兰手里的白玫瑰。

看到叶晨阳脸上的疑惑,叶芷兰解释道,“是个年轻的女孩送我的,说是送给我的礼物。”

叶晨阳一听到“年轻女孩”,第一个念头就是表妹叶黎,他始终不相信叶黎是出事了,她应该还活着。

再询问叶芷兰,却只得到那个女孩戴着帽子和眼镜,看不清相貌的描述。

叶晨阳深深看了姑姑手里的白玫瑰一眼,是叶黎吗?

第9章

叶黎回到了八号当铺,因为当铺的晶壁上出现了新的名字,陆小凤。

这是一个只能出现在小说里的江湖世界,刀光剑影,侠骨柔情,多的是浪子和美人,而陆小凤就是当今江湖上最出名的浪子。这些东西都是叶黎在落到陆小凤的世界后,随手抽调了几个过路之人的记忆所知道的。

突然到了一个古代世界这并没有让叶黎有什么不适感,至少在这个武侠盛行的世界,女子行走江湖也常有的事,虽说叶黎过分的美丽吸引来了不少目光,但只要她有心,见过她的人很快就会忘记她,一般人也注意不到她,就像是被刻意模糊掉了记忆一般。

找到这次的客人陆小凤对叶黎来说并不是难事,他现在就出现在一家酒店里,一个人喝着酒,叶黎在找到他后就合上眼去看他的过去和未来,当她再睁开眼时,脸上已出现了少有的动容,她,从未见过如此顺风顺水的人,

他的一生中欢乐无数,遗憾甚少,这样的人就像是被老天爷所庇佑的人。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进入八号当铺的名单,他身上有太多八号当铺想要的东西了,乐观,运气,聪明才智,还有交朋友的本事。

可是看过他过去和未来的叶黎却是心下一沉,这样的人不会有求助于八号当铺的时候,他的人生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不会遇到无法解决的困境,而他也没什么欲望和野心,他虽热衷于江湖上各种各样的案子,但对虚名浮利却不甚在意,八号当铺又有什么值得他典当。

更何况以他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八号当铺是什么地方,陆小凤虽有着超乎常人的好奇心,但对这种地方他绝对是敬而远之。

这次的客人还真是难以搞定啊,不过想太多还不如亲自试探一下,叶黎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受。

叶黎出现在陆小凤面前时,手里还提了两坛美酒,她轻轻放在了陆小凤面前的桌子,微笑有礼道,“不知我可不可以坐下来?”

饶是陆小凤见过的美人无数,也不禁为叶黎的容貌一怔,但只是那一霎那,陆小凤目光就恢复了清明,他动了动鼻子,嗅到坛子里发的醇厚香气,他敢打赌这定是他从未喝过的绝世美酒,酒虫一上脑很快就压过了陆小凤那根在叶黎出现时就开始绷紧的名为危险的弦。

他叹了一口气,复又笑了起来,“美丽的女孩子总是让人拒绝不了她的请求的。”

叶黎一坐下,陆小凤就抢过了这两坛酒,拍开泥封灌了一大口,喝下肚后他就知道他的决定是对的,这绝对是能让酒鬼死了也甘心的美酒,而陆小凤恰好就是一个大酒鬼。

喝了这一口他反而又叹起了气,“看来我总是一刻不得清闲的,麻烦和美人也是相偕而至。”

叶黎摇了摇头,“我从不强求,一切全凭自愿。”

陆小凤一愣,心里反而更加凝重了起来,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不等他开口,叶黎已起身来,“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想今日是谈不下去了,先就此告辞。”

陆小凤没想到对方连找他的目的都没说就干脆离开了,脸上的神情也带了几分出来,叶黎微微一笑,“初此见面,这是我送陆公子的礼物,希望我们有缘还会再见。”

叶黎在说到“有缘”两个字时,眼眸深了些许。

见叶黎离开后,陆小凤目光不禁落在了她留下的东西上,那是一张奇怪的如同方形薄片的黑色东西,陆小凤也不怕上面有毒就拿了起来,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上面还刻着几个字,“第八号……当铺。”

叶黎走出酒店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当铺,因为她发现有人跟上她了,叶黎的步子走的越来越慢,神色也愈发悠闲,就是再迟钝的人也发现不对劲了。

“你是哪里的狐媚女人找上了陆小凤。”先是看见对方和自己的情郎有说有笑,陆小凤还喝了她的酒,已是妒火中烧,现在又被对方牵着鼻子戏弄,薛冰更是怒不可遏,手中赤红色的鞭子已狠狠地抽向对方。

叶黎轻轻一挥手,就卸去了对方的武器,薛冰还没回过神来,叶黎已如鬼魅幻影般出现在她面前,掐住了她的脖子,不过瞬间的工夫,薛冰的脸已变得通红,漂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她的性命被人拿捏在手里,而她却无力反抗。

杀人对叶黎来说当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她能漠然地收走当铺客人的身上对他们来说可以决定生死命运的东西,又可以对他们的悲惨境遇袖手旁观,死个人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叶黎突然停手了,她看到了这个女人的未来,和陆小凤密切相关,她会是陆小凤爱上的女人,而她也会因陆小凤死于非命,不知道她的生死会不会让陆小凤动容,愿意走进八号当铺。

叶黎心里既然已经有了思量,那么这个叫薛冰的女人就不该死在这里了。

叶黎一松手,薛冰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捂着喉咙半蜷缩着身子抽搐着,叶黎没有再管她,转身离开,除了薛冰,陆小凤还在乎什么呢?

陆小凤还在乎他的朋友,他欣赏美女,但更重情义,不过,他的朋友也都是江湖上不好惹的人物,西门吹雪、司空摘星、朱停、花满楼、老实和尚、木道人,这些人或势力很大,或武功高强,或一手绝顶手艺足以让人江湖人将他们供起来。

但其中有一个人很特殊,他就是花满楼。

江南有座百花楼,里面种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因为百花楼的主人是个真正的爱花之人,他虽目盲,却有着一颗对待世间万物哪怕只是一朵花、一株草都温柔的心,鲜花满楼,正如其名,江南花家第七子,花满楼。

清晨的微风带起淡淡的花香,花满楼的心情也格外的好,不仅仅是因为花香,清风,还有他新认识的一个朋友,白先生。

老白循着八号当铺的气息来到这个世界时,是有些不适应的,有别于他人的打扮和无处落脚的问题,让他稍稍感到困扰,好在他遇到了花满楼,这个对待一切都无比宽容和善良的人,收留了他,让他住在百花楼里。

花满楼听见了老白的脚步声,温声道,“白先生休息的可好?”

老白温和地笑了笑,“自然很好。”

以老白的能力,打扮和住处的问题其实很快就能解决,但他选择留在了百花楼,因为他对花满楼这个人很感兴趣,老白活过的岁月虽比不上家中的长辈,但也有几百年了,他一直以爱和悲悯对待世人,但偶尔也会因为人类丑陋的一面而感到疲累,有时也会产生困惑。

但在花满楼身上,他几乎可以看到人类所有的美好一面,宽容与博大,对美的感恩,对生活的热爱,这样的人会是所有白家人愿意主动亲近的。

老白对花满楼很有好感,而花满楼对他好感更甚,他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纯净祥和的气息,和优雅的谈吐渊博的学识,心里也忍不住猜测,究竟会是怎样的家族,能养出这般真正高洁悲悯世人之人呢?

是的,悲悯世人,对方会因江湖里出现的血腥一面而悲悯,却不会出手,当花满楼问起时,只听老白道:“世人会随命运飘流,命运要他们好要他们坏,只看他们的造化,不是我等可以插手的。”

花满楼不知道老白来自哪里,连名字也只知道一个姓氏,那种悲悯圣洁的态度显然也非世俗之人可拥有的。

老白身上的神秘面纱愈发浓重,但花满楼却毫不在意,他只要知道对方是怀抱善意之人就够了。

第10章

今日的百花楼又来了一位熟客,花满楼单是听着脚步声就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还同旁边的老白解释了一声,“我的一位好朋友来了,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也是个很讲义气的人,若是吵闹了你,还望不要介意。”

花满楼话音刚落,陆小凤已经上楼了,“我难得来一次,你还嫌我吵闹?”

他话虽这样说,但脸上眉毛胡子一抖一抖的,笑的眉飞色舞,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花满楼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向老白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陆小凤。”

又对陆小凤道,“这是白先生,他是我百花楼的贵客。”

陆小凤进来的时候就瞧见了坐在花满楼旁边的白衣男子,多看了一会儿不禁啧啧称奇,他原以为花满楼这样的人物,天底下出了一个已经是是难得了,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一个而且不遑多让。

同时见到老白和花满楼这两人,陆小凤莫名多了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不对,他羞耻什么,他不就爱喝了点酒,多看了几眼美人而已。

陆小凤抬起头,开始说出了他来找花满楼的目的,“我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姑娘,和我见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来得不同,带的酒也是百年份的佳酿,那味道简直是天下难寻……”

“你啰啰嗦嗦说了这么一大堆,还没说出重点呢?”花满楼无奈地含笑道。

陆小凤有些讪讪,摊开了手道,“问题就是面了也见了,酒也喝了,她却始终没说她的来意就走了,连名字都没留下,就给了我一个奇怪的东西。”

说着陆小凤就拿出了那张黑色的薄片,递给面前的花满楼。

老白在看到那东西时,瞳孔不禁一缩。

花满楼摩挲着这张薄片般的东西,上面的字都是有痕印的,即便看不见,也能摸出字迹来,“第八号……当铺。”

陆小凤在一边道,“是啊,没听说过这个地方,这东西我也让猴精看了,他览尽天下珍宝,却也说不出这是什么东西做的。”

花满楼微微蹙眉,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也摸不出这是什么材质做的。”

老白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话,“二位,不知道可否让我看看?”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陆小凤就点了点头,将东西又递给了老白,谁知,那黑色薄片一碰到老白的手,如同被火烧了一般,化为青烟消失了,陆小凤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手上还残留着方才的灼烧感。

陆小凤呆呆地道,“花满楼,你一定想象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花满楼皱着眉,“听你的口气不是件好事。”

陆小凤抹了把脸,他当然不会觉得花满楼的朋友有心给他变个戏法,以他的眼睛,是不是戏法也看的出来,但若不是戏法,那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陆小凤尽量措辞道“那东西似乎有点邪门。”

老白面色有些凝重,目光看向了陆小凤,语气稍稍变得温和道“看来你是她这次的目标。”

花满楼不禁担忧道,“目标?什么目标?”

“在发生了刚才的事情后,我是不是可以相信真的有八号当铺这个地方?”

陆小凤紧紧地盯着老白的眼睛,眨也不眨地问道。

老白面容依旧温和可亲,但并没有直接回答,直到陆小凤盯得眼睛都有些发涩时,他才叹了口气,道,“既然你已经收到了这个,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是的,八号当铺的确存在。”

尽管脑中的那根弦在不断地叫嚣着危险,但陆小凤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地问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老白神情悲悯道,“那里可以典当的不仅是金银珠宝、仆人家眷,还有人的身体、内脏、四肢、运气、年月以及灵魂。”

闻言,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气,连四肢,运气,寿命,甚至灵魂都可以典当,那会是多么可怕的地方,而能典当这样的东西,想必所得到的更是丰厚,对世人的诱惑力更是不敢想象。

陆小凤自嘲地笑了一声“看来我运气不错,居然会有这么好的地方找上我。”

就像叶黎一开始想的一样,陆小凤一旦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那绝对是敬而远之,他满足享受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失去哪一样都不是他乐意见到的。

花满楼有些担忧地抚上陆小凤的肩膀,“白先生,陆小凤这麻烦可有什么能解决的?”

老白微微笑了笑,“他遇上的应该是当铺的老板,叶黎,我见过,不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八号当铺从不强求,全凭自愿,只要陆公子心志坚定,当铺也奈何不了他。不过,便是史书上,与当铺做过交易的人也不知有多少,真正能抵抗当铺的,从来就只有人心罢了。”

陆小凤和花满楼听了这些话,倒是松了不少气。

“反正有白先生这句话,又清楚了她的目的,我也就放心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花满楼,我还有点事要去找老板,就不久留了。”

陆小凤一向看的开,入江湖以来,什么麻烦见过,这次麻烦也就是特殊了一点而已。

陆小凤走的潇洒,花满楼也相信他,他们都是欲望不强,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人,自然也不会为所谓的诱惑动摇,但心思细腻的花满楼想的不由得多了些,“世人若知道了八号当铺的存在,且不说会不会相信……”

老白微微一笑,“世人有其选择,而后果也自由其承担。”

花满楼又何尝不知其意,便是他的朋友执意要进八号当铺,他又如何能干涉得了,只是他毕竟是凡夫俗子,有七情六欲,又怎能不为这些所动容?

陆小凤离开百花楼,一路上想了不少,决定绝口不再提八号当铺的事,就是那司空猴精也半个字都不吐露。

只不过他到了老板朱停那没多久,就被一只母老虎也找上了,薛冰,神针山庄薛老太太的孙女,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冷罗刹”。

陆小凤已经做好一见面就被她再次缠上的准备了,没想到薛冰一上来先是狠狠揪住了他的耳朵,像发泄什么似的,陆小凤都要忍不住叫疼了,一句“姑奶奶”刚出声,薛冰就松开了手扑到他怀里哭,“大混蛋,陆小凤你这个大混蛋……”

陆小凤见过薛冰发脾气,也见过她温柔小意的模样,但唯独没见过她哭,还是哭得这般凄惨,连一旁的老板娘都忍不住用看禽兽的眼神看他。

陆小凤简直可以对天发誓,他真的什么也没对薛冰做过,只是躲了她两回而已,怎么这凶丫头就成这样了?

好半天薛冰才缓下来,说出了原委,还露出脖子给他看,如玉的脖颈上发黑青紫的指痕清晰可见,可以想象出当时的命悬一线。陆小凤的心都快悬到嗓子眼了,我的姑奶奶诶,我躲她都还不成,你居然还主动找上去。

陆小凤哄完了薛冰后,又难得严肃地道:“你要是再见了她,记得绕道走,那不是个好惹的人。”

薛冰虽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听这话又忍不住赌气道,“你是见她长得好看,才让我绕道走吧,还说这样的胡话来哄我。”

陆小凤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但薛冰也没揪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她好不容易见了陆小凤,高兴还来不及,尽说别人做什么。

叶黎一出现在百花楼外,就知道她来晚了一步。

又是白家人,叶黎的眸子一暗,却没有就此离开,而是在百花楼外的街道上一家茶摊坐了下来。

百花楼里,正和花满楼饮茶的老白也有所感应,微微一笑,放下了茶杯,花满楼听见轻微的声响,不由得一问道:“怎么了?”

老白语气温和道,“只是有个认识的人找来了,她已经等在外面了,我得去见一见。”

他的语气虽未变,但花满楼还是听出些不妥来,恐怕来者不善,花满楼温声道,“可需我陪同前去?”他虽不知老白神秘的身份,但却知道老白没有武功,担心他吃了亏去。

老白微微一笑,“你呆在百花楼里便可,有我在,她也进不来。”

听到这话,花满楼已经猜到了一半,老白认识的这个人恐怕就是八号当铺的老板,叶黎。

叶黎正把玩着手里的茶杯,未等多久,老白已经在桌对面的位子坐下了,

叶黎冷冷道,“你动作倒是快。”

老白笑容依旧温和,“花公子与我白家人有缘。”

叶黎眸子微闪,嘴角一勾,“白家人好像和我当铺的客人都挺有缘的。”

老白笑而不语,但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叶黎怒极反笑,“那好,花满楼和陆小凤你也要保,这天底下有那么多人,我看你能保住几个。”

见叶黎拂袖而去,老白虽依旧带着温和的微笑,但心里却蒙上一层凝重之色,他当然不会以为叶黎表露出来的怒气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但归根究底,白家人和八号当铺斗的不过是人心,人心选择哪边,才是哪边的胜利,想到这,老白不禁微微一笑。

第11章

金九龄是个官府中人,还是六扇门中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但你若第一眼看到他,绝不会以为他是个名捕,也不会把他当作江湖人,因为他看着更像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还是个极其擅长鉴赏字画和相马的个中高手。

他总是拿着一柄千金不换的折扇,身上穿着手工最精致、质料最高贵、样式最新鲜的衣服,坐在城里最高档的酒楼里,喝着最昂贵的酒,吃着最美味的饭菜,品评着无价的古董字画。

他把他的虚荣和好奢掩饰得很好,甚至骗过了陆小凤在内的许多人,他们都只把这个当作是年少轻狂,鲜衣怒马,却不知在他的心里,这些外在之物比情义要重要得多。

所以叶黎会找上他,第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贪婪,以及他表面光鲜,但内里已囊中羞涩,拮据不已,他正在想一个能得到大笔钱财的法子,八号当铺最喜欢这样能主动上门的客人。

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这日,金九龄摇着折扇,步子悠闲地迈进了京城最大的一号字画斋忘云阁,他的好友黄山居士喜欢托他找些好的字画,听说忘云阁来了一批新的珍宝字画,他就找上门来了。

他与忘云阁的主人宋飞白素有交情,故里面的伙计也没有拦他,直接让他进了内间,那里的东西才是给熟客行家看的,一进去,就看到宋飞白正上手仔细鉴赏着一副字画,而坐在待客的黄花梨椅子上的是一位黑衣素裳的姑娘,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手里的茶盏,闻着茶香,便可知道是今年新出的碧螺春。

金九龄没想到,宋老板正招呼着新客人,还是位正值韶华的妙龄少女,

宋老板鉴赏到一半,就发现了进来的金九龄,连忙拉住他的胳膊,“金老弟,你来了正好奇,快帮我看看,这可是颜鲁公的墨迹。”

金九龄原本还想寒暄几句,但一听到是颜鲁公的墨迹,也不免大喜过望,上手仔细鉴赏,两人对着画琢磨了大半天,最后由金九龄下了判语,“确实是颜鲁公的墨迹,无价之宝啊。”

宋飞白点点头称是,颜鲁公的墨迹流至本朝的也不过屈指可数,没想到今日能得偿一见。想到这他不免多了几分心思,转头看向饮茶的黑衣姑娘,“已经确认是真迹,不知叶姑娘可有何打算啊?”

他话里多了几分恳切,任谁都听得出他想收下的意思,爱好字画的人本就恨不得将天底下的绝世字画全都收到自己这里,前朝更是有爱画之人临终时不舍离画而去故嘱托子孙将稀世画作在灵前火化陪葬。

金九龄也爱画,虽不比宋飞白,但也有一番见猎心喜之意,奈何囊中羞涩,只得摆着一副君子成人之美的神情,摇着扇子作个陪客。

只听这叶姑娘声音清冷如碎玉,“宋老板的意思我明白。”

她放下茶盏,抬起头来露出的容颜让金九龄不禁心神一荡,单其姿容已是他平生少见,更遑论这一身清冷脱俗的气质,见到这等美人,金九龄忍不住主动站出来,拱了拱手,温声道,“那不知姑娘的意愿如何?”

“好画是好画,可惜我不懂欣赏,倒不如赠给有缘之人,我看这位金公子就不错。”叶黎的目光落在了金九龄身上,嘴角扬起了略带深意的笑意。

看到这里宋老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叶姑娘怕是有心来找金九龄的,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插上一脚,宋老板心胸本就豁达,乐得成全,便道,“那金老弟你就和叶姑娘细谈,我还有客人就不多打扰了。”

说完宋老板捋了捋轻须,大步走出了内间。

金九龄先是被这么一个大馅饼给砸了一下,但多年的江湖经验还是让他清醒过来了,这叶姑娘相赠的目的又是为何?

聪明人喜欢饶圈子,金九龄在心里转了好几个圈,思量了叶黎可能是哪方人马派来的,但也不应该啊,他这六扇门的总捕头那也是前任了,还有什么让人惦记的,用这么大的代价拉拢他,等金九龄抬头再看时,叶黎又继续神态自若地喝她的茶了。

“叶姑娘,无功不受禄,此番盛情在下实在不敢当。”金九龄心里虽已把这墨迹当作了自己的所有之物,但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凛然的模样。

还真是表里不一啊,叶黎勾了勾唇,微微歪了一下头,“你是怎么想的我不需要知道,但你要知道,古董字画金银财宝我应有尽有,享之不尽。”

应有尽有,享之不尽,

这样的话,连坐拥天下的皇帝也不敢说,可她偏偏以这样随意而又让人莫名信服的口气说了出来,金九龄忽然感觉只有他们两人的屋子里忽然连空气都凝住了,她半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不能拒绝的感觉。

“叶姑娘,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

金九龄干笑着打破了让他都觉得有些压抑的冷凝气氛,明明是个完全没有武功的人,却能给他这么大的压力。

叶黎微微一笑,起身走到金九龄面前,递给他八号当铺的名片,“我是一间当铺的老板,如果你有任何需求,随时都可以来这里。”

金九龄也不知道那一瞬间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接下了东西,等他再回过神来,叶黎已经离开了,而他手里正放着叶黎给他的名片,“第八号……当铺。”

金九龄耳边响起叶黎说过的那句‘古董字画金银财宝我应有尽有,享之不尽。’不禁有些魔怔了,没有再久留,带着那副颜鲁公的墨迹离开了忘云阁。

夜深人静时,金九龄抚摸着那副绝世名作,眼底晦暗不明,但他下定了决心,拿起放在桌上的黑色薄片的那一刻,八号当铺的红轿子就出现了。

等到金九龄再回过神来,他已经身在八号当铺门外,他推开门后,发现叶黎已坐在那里等候他许久了,对他微微一笑,

“欢迎来到八号当铺,能实现你所有愿望的地方。”

叶黎拍拍手让仆人奉上了美酒食物,良久后金九龄才冷静下来,他倒不怎么敢动这里的东西,太过诡异了非常人所能为,不过比起未知的可怕来他更想知道他能在这里得到什么。

叶黎微笑道,“你可以用你身上的任何一样东西,比如内脏、四肢、五感,运气、年月以及灵魂,典当你所想要的,不管是金钱,还是绝世的武功,延长的寿命。”

金九龄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起来,但他很快思索起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典当的,平时不被他所在意的东西在这一刻也变得珍贵起来,他珍惜他的健康、寿命、四肢、运气,不希望用来交换。

“我……我想典当味觉。”金九龄思量许久后,最终道,

叶黎眨了眨眼,“你的味觉可以换得二十万两白银,是否决定好了。”

“二……二十万两白银。”金九龄表情有些惊异,他没有想到回报竟如此丰厚,

金九龄果断道,“我决定好了。”

叶黎微微一笑,桌面就出现了一张协议书,“金公子,请签名,签完名那我们的交易就成立了。”

金九龄接过了协议书以及一旁已备好的毛笔,在“委托人”的一栏上写了龙飞凤舞的‘金九龄’三个大字。

叶黎脸上浮现起满意的笑容,“那好,契约成立。”

她话音刚落,金九龄就陷入无知无觉的境地中,在这个过程中,叶黎会取走他的味觉,他和世间的所有味道从此绝缘,而再次醒来时,他已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并且他在京城最大的钱庄里会多了一笔二十万两白银的票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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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真正心志坚定的人要么不会接受八号当铺的引诱,要么去过一次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当铺的名单上。金九龄心志不坚,本性贪婪,就是白家人来了,也拉不回他。

叶黎在这边算计着金九龄身上有价值的东西,而陆小凤那边金鹏王朝的案子也进展很快。其中老白很好地充当了一个不会武功文弱的陪客,只微笑一言不发,就是陆小凤想问他看法时,他也只笑笑不说话。

废话,他能听懂人心,又能看到人的过去未来,连哪些人会死去,幕后真凶又是谁他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天机不可泄露,他说了就是乱了这些人的命数,到时对他们未必是件好事。

也正是多考虑到了这点,他才更要前来,若是让八号当铺的老板叶黎来了,事情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天知道历来八号当铺的老板有多唯恐天下不乱。

他可不会真以为叶黎是畏惧他而不敢真的动手,不过是因为他俩实力相当,要真动起手来,只会弄得两败俱伤,他看的清楚,如非必要,叶黎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

所以说他和叶黎都互有顾忌,他是担心伤及无辜,而叶黎担心的是会伤及己身,虽说目的不一样,但好在两方都维持了面上的平衡。

老白虽然看着手无缚鸡之力,但这么大个活人任谁也不可能凭空忽视了去,霍天青邀请陆小凤等人到珠光宝气阁时,到场的众位宾客来历他都说的头头是道,但唯独老白的身份他却一无所知,不免有些尴尬,便故作谦和一问道,“不知阁下是哪里人士?”

花满楼知道老白来历神秘,刚想解围说是花家的友人,却听老白微笑道,“在下一介方外之人,来自远方。”

方外之人,本出自《庄子》中的一句“彼游方之外者也。众人闻言有些面面相觑,观其样貌,温文尔雅,白衣黑发,不像是个出家修道的人啊。

心中虽疑惑,但一向八面玲珑的霍天青是怎么也不好怠慢了客人,丢了自己面子的,而且打探此人的身份还是飞燕特地嘱咐他的,说是怕扰了她的事,心思百转之下便又爽朗一笑道,“不知白先生信的是佛教,还是道教啊。”

花满楼微微蹙眉,这霍天青似乎有些奇怪,打探的意味似乎有些明显。

老白脸上温和有礼,拿出了他脖间挂着的十字架项链,在面前画了个十字架,最后微笑道:“我信基督。”

“我知道。”正在众人诧异时,一青年有些惊讶又夹杂着些许欣喜地高声道,众人顺着声音一看,正是珠光宝气阁的主人阎铁珊请的清客,苏少卿。

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化名苏少卿,实为三英四秀之一的苏少英顿觉有些自豪,“我曾听说,海外之国有一教名为基督。”

这个世界背景正好是历史上的明朝,不少海外文化已进入内地,苏少英也是在一些海港地带听外国商人说过的。

霍天青心下一讪,但面上依旧爽朗大方,“倒是我孤陋寡闻了。”

众人当然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宴会又回到了方才的其乐融融,觥筹交错。

倒是苏少英却凑到了老白这一桌,对他百般好奇,问了不少问题,但老白却始终笑而不语,苏少英也没因他的冷待有多生气,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而老白看着就就长了张好人脸,又是个实在不会武功的,让人生不出戒备之心,也难以讨厌。

所以当珠光宝气阁里一言不和就打了起来之后,苏少英也护着‘文弱无辜’的老白,竟是阴差阳错地躲过了一劫。

老白在第一眼见到苏少英时,就知道他是早夭之相,而且寿命将近,没想到和他一牵扯,居然化解了这番死劫。

走的时候,老白取下佩戴着的十字架项链送给了苏少英,并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今后的命数祸福难料,这个或许能保佑你。”

苏少英虽不解,但也感受到了老白的好意,有些受宠若惊,毕竟刚才他说了那么多话,白先生也没回他一句,分别之时,还将随身之物赠给他,他想的没错,白先生果然是个大好人。

且不说傻人有傻福的苏少英,老白回到陆小凤一行人身边准备离开时,陆小凤眼尖瞥见奇怪的十字物什项链依旧挂在老白脖间,不禁脱口而出,“你不是把这个送给苏少英了吗?”

老白微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这种项链我还有很多。”

陆小凤嘴角一抽,这种“同样的项链我还有很多,你要来一条吗”的既视感真是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之前怎么不知道白先生还是这么风趣的人呢。

连花满楼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老白神情不变,微笑依然,珍贵么,受祝福过的圣器送给和他有缘的苏少英,相信上帝不会怪罪吧。

幕后的霍休和上官飞燕虽查不出老白的来历,但想来一个不会任何武功的人也妨碍不到他们的计划,也就没有多管了,事实上老白也的确未再插手,但以陆小凤的聪明,还是查出了真相。

当他们在找到霍休的小楼时,里面机关重重,尤其是他们到了一间石室,里面布下了迷香,解药是桌上的两碗茶,但他们却有三个人,显然老白被霍休忽视了,被视为不重要的人。

花满楼当即要和老白同饮一碗,虽然不一定能解药效,但也是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可老白微笑着拒绝了,表示迷香对他无用,陆小凤和花满楼两人这才发现已经在他们身上起效的迷香并没有应在老白身上。

陆小凤看老白的目光简直可以用神秘难测来形容了,不过他相信朋友,也不会多问。

叶黎一直暗地里关注着金鹏王朝的案子,案件发展中死了那么多人,她自然也知道,甚至被她找到了一个可乘之机,先被霍天青耗掉一半内力,而后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独孤一鹤,何其无辜,对西门吹雪,他的弟子更是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其中报复心最为强烈的,就是苏少英,一个充满仇恨的年轻人,往往可以付出很多东西的。

深夜灵堂前,一身白色孝服的苏少英跪在师父独孤一鹤的牌位前,眼眶发红,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剑,这是他师父在他第一次离开峨眉山时送给他的,众多的弟子中只有他有这个殊荣,因为独孤一鹤不仅是他的师父,还是他的亲生父亲,这是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

所以西门吹雪是他的杀师仇人,更是他的杀父仇人。

叶黎对他身上浓郁的仇恨之心很满意,这笔交易显然对八号当铺很有利,她不会救回独孤一鹤,因为独孤一鹤已经是个死人了,八号当铺不是拉不回半只脚已踏入轮回的死人,但这个代价,一个苏少英还付不起。

不过没关系,叶黎救不了他的师父,但她可以帮苏少英报仇,她可以给他绝世武功,杀了西门吹雪,也就是陆小凤的朋友。

到时候,陆小凤会不会坐以待毙呢?

叶黎想的很周密,但当她的手抚上苏少英肩膀的那一刻,白光一闪,叶黎感受到力量被压制灼伤的痛楚,她及时收回了手,发现右手上已出现了深深的一道伤痕,白光不断在伤口处乱窜。

再看向苏少英,当叶黎的力量和项链的圣光相触的那一刻,他已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叶黎看到从他脖间断裂掉落的那眼熟的十字架项链,已经猜到了一切,

又是白家人。

叶黎在心里恨恨道了一声,念头一闪就回到了八号当铺,在当铺的力量下,叶黎右手的伤很快恢复如初,那种被圣光侵蚀的灼烧感也消失了。

她坐在主室的黑背靠椅上,嘴角带着冷笑,那项链明显是受过祝福的圣器,不然也不会伤到她,白家人真是多管闲事,陆小凤和花满楼还不够,连一个苏少英也要管。

叶黎心中的怒意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思考,她又闭上眼,去看陆小凤一行人的踪迹,好像案子已经快落幕了。

叶黎忽然有了一个更好的念头,白家人要和她斗,那就看谁能斗的过谁。

第13章

陆小凤这边,到了最后,霍休被困在了他自己打造的笼子里,被仇恨他的上官雪儿用食物一点一点地榨取着他视若性命的钱财,也是善恶终有报了。

就在陆小凤又被古灵精怪的上官雪儿捉弄了一把,气得拉着花满楼和老白下山后,叶黎出现在了霍休被困的小屋子里。

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上官雪儿一跳,她虽胆大妄为,但也是个趋利避害的性子,叶黎显然是个危险人物,上官雪儿不敢跑出屋子,只好连忙躲到角落,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叶黎也没理会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女孩,她蹲下身,看着被困在笼子里狼狈不堪的霍休,轻轻一笑,“霍老板可想和我做笔交易,让你重获自由的交易。”

霍休本有些灰败的脸色又变得一振,他苍老的双眸里精光闪了闪,“你想要什么?我的全部家财?”

除了这个,霍休已经想不到他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了,但就算叶黎说是,他也会忍痛交出来,毕竟没了自由,他拿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钱财又有什么用,再者没有叶黎,他的钱财迟早也会被上官雪儿用食物榨得一干二净,叶黎好歹还能放他自由。

但叶黎笑了,“我不要你的钱财,金银财宝在我眼里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我要你死后的灵魂。”

瑟缩在角落里的上官雪儿拼命地捂住嘴,听着世间最可怕也最匪夷所思的交易,她在心里哀求着干爹干娘,还有那只貌似很聪明的陆小鸡快点发现不对劲来救她,她知道一旦叶黎和霍休达成了交易,霍休得救,他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刚刚欺辱过他的自己,到那时候,她可就真的求救无门了。

上官雪儿也不敢擅自出声,打断他们的交易,突然出现的这个女人实在太诡异了,上官雪儿不敢去试探这样做的后果。

霍休红着眼睛,“我愿意。”反正那也是死后的事了,显然现在的自由更重要。

叶黎勾起诡秘的笑容,“那么欢迎来到八号当铺。”

下一秒叶黎和霍休就出现在了八号当铺,霍休有些不敢置信自己来到了另一个地方,叶黎笑了笑,“你若是现在要离开八号当铺,就可以重新回到那个笼子里。”

叶黎话里的警告霍休不会听不出来,他很快收起了自己想要反悔的小心思,心甘情愿地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当他再回到现实中时,笼子已经被打开了,而叶黎并没有跟着他一起回来,霍休有些激动地走出笼子,并且施展轻功飞快的离开了小楼。

从他们开始交易到霍休离开房间,甚至不超过半刻钟,上官雪儿也有些不敢置信霍休居然没要她的命,不管是她之前折辱过他,还是她已是金鹏王朝的唯一后人这件事。

霍休已经没有时间理会上官雪儿了,陆小凤随时都可能回来,他得尽快离开这里才是。

山间的清风,枝头的鸟啼,霍休从没有过这样一刻珍惜并庆幸着他所拥有的自由,他总归还是幸运的,霍休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弧度,但下一刻,他身上数个喷血而出的窟窿让他的笑容永远地凝在了这一瞬间。

隐藏在山林间的十几个隐匿的黑衣人收起了精制的铁弩,并以一流的轻功迅速离开了这里,他们干练利落的手法不像江湖人士,反倒像久经沙场的精兵悍将。

霍休的身子如同折了翼的鸟儿,直直地从半空中摔落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身下蔓延开,他的脸上还挂着那庆幸愉悦的笑容,但他的内心却充满了不甘,他好像是在说,“我明明已经得到了自由,为什么……”

叶黎出现在他的不远处,缓缓走向他,她美丽的脸上带着残酷的笑容,为什么要的是死后的灵魂,那是因为霍休的寿命已经走向了倒计时,最迟明晚就会死,八号当铺虽然加快了他的死亡时间,但至少,让他在死前多享受了片刻的自由,他的确应该庆幸的,不是每个人都能带着自由死去。

山上这么大阵仗,还未走远的陆小凤自然发现了不对,很快折返回来,看到的就是霍休的尸体,嘴角含笑,但身上全是致命伤。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也出现在他的眼帘中,八号当铺的老板,叶黎。

叶黎笑着向陆小凤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啊,陆公子。”

陆小凤面色一凝,还未开口,就被老白拦住了,老白走到了陆小凤等人面前,以将他们护在身后的姿势表明了态度。

“是白家人啊。”叶黎对老白的态度显然没有对陆小凤的态度好,那是当然,一个是立场敌对的人,一个是潜在的客人,态度什么的,一目了然。

叶黎又看向陆小凤,微微一笑,“你们应该从白家人那里知道我的名字和八号当铺了吧,但我还是再作一下自我介绍吧,我是叶黎,落叶的叶,黎明之前的黎,八号当铺的老板。”

陆小凤心里虽紧张,但面上丝毫不显,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敢问叶姑娘,霍休是怎么死的?”

叶黎笑了笑,但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陆公子不用担心,不是我动的手。”

陆小凤虽不信任她,但也不觉得叶黎会故意骗他,既然不是叶黎动的手,那就说明还有幕后之人在等着取霍休的命,而霍休一直隐藏的那笔财宝或许也早就被幕后之人取走了。

虽不是炎炎夏日,但也是阳光灿烂的日子,但陆小凤细思之下,背后竟是涔涔冷汗。

这时,老白发现了霍休尸体的不对劲,于是蹲下身看了一下霍休的尸体,忽然抬起头,面目严肃地看向叶黎,“你取走了他的灵魂。”

只听叶黎无所谓地道,“是啊,你懂八号当铺的规矩的,他用死后的灵魂换自由,很划算的一笔交易。”

老白神情悲悯,“但你没有告诉他他的寿命将近。”

叶黎笑的温柔又可爱,“那自然不在交易之内。”

老白隐隐有些怒意,“你这是在欺骗客人,破坏了规矩。”

叶黎原本温柔和气的笑容瞬间化作了冷意,“出手在先的人是你,却说我坏了规矩,当铺只要不违背客人自愿的原则,那么什么规矩都不算规矩。”

老白皱了皱眉,很快感受到叶黎身上出现过隐约的圣□□息,也就明白了,“你找上了苏少英。”

叶黎目光冷冽,“但你把项链给了他,让他伤了我。”

她脸上的怒意只是一闪而过,但很快她又笑了起来,“陆小凤和花满楼你要保,苏少英你又要保,但你保不了所有人,只要人心有欲望,就会有人进八号当铺。”

说完她又将目光转向听着他们的对话浑身冒冷汗,面上还硬撑着的陆小凤,再次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陆公子,霍休和当铺的交易对你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你知道了还有躲在暗处的人,而他们恐怕也不会放过你,我叶黎可以承诺,八号当铺的大门永远向你开放,那么希望我们的下次见面会比这次要愉快。”

陆小凤咽了咽口水,心想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希望永远不会和她再见。

叶黎听到他的心声,也只是笑了笑,她之所以在这里等着他们,只是为了给白家人一个警告,不要做的太过分,以及再次试探陆小凤,既然话已经说完了,那她也没必要久留。

她转身缓缓走向了下山的路,她觉得没有必要为了回到当铺而突然消失在他们面前来刺激陆小凤等人的心脏了。

老白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却被陆小凤凑到面前的星星眼给吓了一跳,“白先生,那个项链你还有吗?”陆小凤这家伙心理素质好的很,很快就恢复过来了,还惦记起了他们谈话中的项链,他可真没想到那东西这么厉害。

现在他看老白的眼神不仅仅能神秘莫测来说了,简直是看神人了啊,白先生不会真的是神仙吧,陆小凤暗搓搓地想道。

见陆小凤这样子,老白和花满楼既放下心来,但也有些哭笑不得了。

而叶黎在下山的路上却遇到了一个摘野菜的老太婆,明明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却偏偏装成七老八十的婆婆,可真奇怪,但这和叶黎又有什么关系,别人就是去死去杀人她也不会管,叶黎毫不理会地走下了下山的小路。

可惜有些人却要自寻死路,叶黎眸子一冷,瞬间移动到了那假扮婆婆之人的身后,捏住了她的脖颈,她藏在袖里的飞燕针甚至还没来得及射出。

那假扮成摘野菜的婆婆之人不是谁,就是在陆小凤等人面前假死的上官飞燕,她本是偷偷回来查探情况的,甚至骗过了之前下山的陆小凤等人,至于她为什么要对叶黎出手,那要归咎到薛冰身上了,薛冰给红鞋子组织里的姐妹去了信,说了她险些被叶黎要了性命这事,公孙大娘便下了令,要给八妹薛冰报仇。

而上官飞燕,正是红鞋子里的九妹,她虽不知道叶黎的底细,但想着以她的轻功和飞燕针暗算应该也不是难事,这次金鹏王朝的事她没能完成公孙大娘的嘱托,但要是杀了叶黎回去将功折罪也好。

但她绝没想到薛冰惹来的竟是这么一个煞星,叶黎在读完了她所有的记忆后,就了断了她的性命,甚至没有给她一个求饶的机会。

而被八号当铺杀死的人,不仅是死了,而且身体和灵魂彻底地湮灭,不会进入轮回,也不会成为八号当铺的所有物,只是单纯的毁灭了。

只能说上官飞燕的运气并不大好。

第14章

叶黎并不打算对薛冰做什么,薛冰是她用来引诱陆小凤进入八号当铺的重要一环,现在还动不得,但红鞋子她不会放过,既然有胆子要她的命,就该承担这个后果。

红鞋子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一个组织,不管是江湖人还是平民都对其恨之不已,但奈何其势力之大,组织中人又擅易容轻功,所有久而久之成了难以拔除的恶瘤。

叶黎准备要了整个红鞋子的性命,但不想白白出手,所以她找到了一个最恨红鞋子的人,而这个人恰好也是陆小凤的朋友,蛇王。

他被红鞋子的老大公孙大娘害的家破人亡,自己也是半死不活,隐姓埋名缠绵病榻十几年,这叶黎相信这折磨了他十几年都不得安眠的仇恨能为八号当铺换来一笔划算的交易。

事实和叶黎想的不差,蛇王虽一开始不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交易,但他相信能无声无息出现在他房里的叶黎绝不是简单的人物,没有必要来骗他,所以他点头答应了。

一场梦让他签下了用灵魂换得红鞋子覆灭的契约,他已经活够了,能在死之前看到大仇得报,他也死而无憾了,更何况叶黎还愿意给他两天的时间准备后事,蛇王回到现实后,决定给他的好朋友陆小凤寄一封信。

远在千里之外的陆小凤在收到这封可以称得上遗言的信后,快马加鞭,跑死了三匹马后终于赶到了京城。

当他看到蛇王的时候,他却松了口气,因为蛇王虽然依旧是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但至少还能撑着再活上十年。

“你的信是什么意思,可把我吓了一跳。”陆小凤笑着坐下,拿起蛇王为他早早备好的美酒仰头一饮。

蛇王苍白干瘪的脸上浮现起欣慰而满足的笑容,“就是那个意思,我要死了。”

陆小凤吓得跳了起来,只听蛇王又道,“你知道我从未提起过我以前的事。”

陆小凤冷静下来,认真道,“因为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值得回忆的事。”

蛇王叹了口气,“我有一个仇人,但如今她就要死了,连带着她的那群蛇蝎心肠的姐妹们,还有她的窝,她的一切都会覆灭。”说到最后,蛇王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润,就像回光返照的病人一样。

“但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用我的性命,我的一切换到了这个结果。”蛇王淡淡道,好像在说着不可辩驳的真理。

陆小凤却是一惊,“八号当铺,你去了那个地方。”

蛇王看向他,“你也知道那个地方?那的确是个神奇的地方,我原以为我要一辈子苟延残喘地活在这里,像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躲避着我的仇人,但现在不同了,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去,给我的妻儿立碑上香。”

陆小凤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蛇王做错了吗?不,他没做错,他只是给他的妻儿和他自己报仇了而已,即便这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蛇王又继续道,“当铺的老板是个善心人,她给了我两天的时间安排后事,我想来想去发现只有你可以真正托付。”

陆小凤眼角有些湿润,喉咙也哽咽着,“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办到的。”

蛇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知道的,我有三千个兄弟和一副还看得过眼的家当,兄弟们我都尽量为他们找好下家了,但这些家当我希望你能帮我分给那些被我仇人害过的人家,我这里有他们的名单,也许并不齐全,但已经是我所知道的了,家破人亡的痛苦我感同身受,以前我不敢做什么,但现在那些人已经死了,我也不怕了。”

陆小凤紧紧地握住他干枯的手,“我一定不会负你所托。”

“我相信你。”蛇王看着陆小凤,陆小凤也看着他,这一刻,两人眼里生起的亮光盛满了对朋友的信任和情义。

就在陆小凤的目光中,蛇王闭上了他的眼睛,这一次他真的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而且再也不会醒来。

陆小凤在将蛇王的家财分给名单上的人家时,也知道了他们共同的敌人是谁,红鞋子,他唯一可以庆幸的是那些无辜死去的人们在天之灵也能得到安息了。

叶黎并没有杀掉红鞋子所有的人,她放过了和陆小凤有联系的薛冰和欧阳情,与蛇王的交易中说的红鞋子覆灭和杀掉公孙大娘,这两点也都做到了,所以叶黎也不算违背交易。

在红鞋子的老窝里,叶黎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红鞋子的所有钱财都没了,看来是有人及时把它们转移掉了,叶黎从死掉的红鞋子成员记忆里隐约看到他们资金的流向,似乎和霍休的幕后之人是同一批人。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叶黎微微一挑眉,没有理会。

红鞋子覆灭的消息很快在暗地里传遍了整个江湖,不少人在猜测究竟是哪个少侠行侠仗义除了这个害人的组织,还是红鞋子终于惹上了他们惹不起的人,一小撮人还认为是陆小凤出的手,君不见之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衣楼在陆小凤的聪明才智下一夜之间什么也没留下,对此陆小凤只能摸着胡子苦笑了。

而唯一幸存没有被牵连的薛冰和欧阳情,也默默地收起了绣着猫头鹰的红鞋子,反正知道成员身份的只有公孙大娘,红鞋子现在都没了,她们还是自己过自己的生活好了。

叶黎此时正坐在八号当铺里和金九龄做第三笔交易,典当了鉴赏古董书画和相马的能力换来的三十万两白银并没有让金九龄的生活变的更好,恰恰因为不再懂得鉴赏和相马,使得他亏了一大笔钱财。

无论是江湖上还是朝廷里,众所周知他是个中高手,也有不少人托他相看,其中就有他不能拒绝的人,而无法辨别真迹使得他花了不少冤枉钱,古董字画本就是极为烧钱的东西,三十万两也就这么打水漂了。

金九龄这次进当铺的脸色比前两次都要灰败,他已不见当初的意气风发,他知道这一切和八号当铺分不开,但这条路他已无法再回头。

“金公子,这次我有什么能帮到你?”叶黎的声音很和气,像她这么美的女孩子,温柔的说话总是很吸引人的,但金九龄已不敢再看她,就是这个美丽而令人畏惧的女孩取走了他的味觉,鉴赏古董书画和相马能力,这次,她还会取走他身上其他什么东西?

“我需要能来钱的能力。”这次金九龄不打算要金钱,他想要能源源不断来钱的能力。

叶黎轻轻一笑,“这个你不是有过吗?”

金九龄一惊,他明白叶黎说的是什么,他鉴赏古董书画和相马能力,这个本就是一样来钱的渠道,而且足以让他过上一流的生活,

金九龄情绪有些激动,“可这些还不够,我要更快的,更多的钱。”

叶黎目光诚恳道,“当然可以,只是你愿意典当什么?”

金九龄不愿意典当他的武功,记性,也不愿成为一个残疾人,这样都会使他现在所拥有的名望一朝丧尽,但要他典当他的寿命,他又变得吝啬起来。

最后,金九龄只好将恳求的目光投向叶黎,“叶姑娘,我有什么不会影响到我现在生活的东西可以典当。”

叶黎嘴角一勾,“当然有,你死后的灵魂。”

闻言金九龄有些踯躅,拿来世换今生真的值得吗?只听叶黎又道,“你可以换得一个能迅速得到大笔金钱的能力。”

金九龄眼睛也瞪大了些,“是什么能力?”

叶黎一边在心里想着他的未来,一边道出了她的答案,“你可以随意收取一整个库房的财宝,当你意念一动时,这些财宝又会变出来,成为你的东西。”

“你这是叫我去偷东西,我可是前任六扇门的总捕头。”金九龄话虽这么说,但目光已经变得灼热起来,看起来他对这个能力很心动。

叶黎微微一笑,“来钱快的能力总是和这些东西挂钩的。”

“好,我愿意典当。”和能神不知鬼不觉变走别人大批财宝的能力相比,死后的灵魂又算得了什么。

叶黎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金九龄签下了名字,“那好,契约成立。”

绣花大盗还是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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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短短的半个月里,

平南王府中的十八斛明珠,华玉轩珍藏的,七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纷纷失窃,而这六七十件大案竟是由一人做下,无人知道他是谁,只知道是个穿着大红袄绣花的大胡子,也无人知道他是如何空手带走了这些巨额财宝的。

陆小凤又有麻烦找上门来了,找他的还是一个他不能拒绝的好朋友,金九龄。

但陆小凤在看到他许久未见的好友时,却大吃了一惊,金九龄原本像个风流倜傥的贵公子,但如今却面容消瘦,只有一双利目精光还亮的摄人。

金九龄的师兄苦瓜大师苦笑了一声,“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已变了样吧,他现在变得不爱美酒,不爱美食,连我精心做的一桌素斋他也动不了两筷子。”

闻言金九龄有些无奈地拱了拱手作揖以示歉意,“最近公务繁忙,实在是食欲不振,白费师兄的一番心意了。”

苦瓜大师摆了摆手,他又怎会真把这种事放在心上,陆小凤这才知道金九龄成了平南王府的新总管,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追查王府失窃案。

陆小凤要去京城,连花满楼和老白也拉上了。半路上,陆小凤又去找了只母老虎,说是母老虎,但这两个月以来她却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跟着祖母学绣花,不过陆小凤一来,她就把手上的绣花帕子给扔到一边,扑到陆小凤身上,吵着闹着和他一起去京城,全然忘了最近要当缩头乌龟的打算。

陆小凤拗不过她,只得把这位姑奶奶捎上了。

叶黎也在京城,她最近的日子里过得很悠闲,金九龄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他的欲望会使这份聪明为当铺所利用。绣花大盗,这是个相当不错的主意,他绣瞎了那么多人,只要叶黎想,她就能从那些人中拿到不少东西,没有一个人愿意当瞎子的。

八号当铺豪华的居室里,叶黎看着手上的客人名单上新出现的十几个名字,心情相当愉悦,真是不枉费她在金九龄身上费了这么多心思,聪明和贪婪,欲望交织在一起,多么有趣的一个人啊,八号当铺只是给了一个小小的契机,他就能制造出这么多悲剧来,

这十几个名字的主人还只是有被八号当铺看着的潜质和才能,而真正被金九龄绣瞎的足足有七八十个人。

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做到这种地步,还真是了不起啊,尤其是想到他还会杀了陆小凤心爱的薛冰,叶黎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叶黎坐在京城最有名的客栈里,在二楼找个了靠窗的座位,从她的这个视角正好可以看到进出京城城门的人流,据她所知,陆小凤已经在路上了,想必白家人也会跟着来。

听着楼下的江湖人交头接耳地讨论着绣花大盗的事情,叶黎目光散漫,随意转了转,却在瞥见城门口进来的一辆表面不起眼的马车时停了下来,里面的人有着相当出色的灵魂潜质。

但在看过那人的未来后,叶黎打消了引诱他进当铺的念头,很简单,那人要的太多,就算八号当铺给得起,他也付不起这个典当的代价。

略微的一点惋惜过后,叶黎就不再关注马车里的那人。

外表不起眼,但内里却豪华而舒适的马车车厢里,叶孤城感受到那股令他升起强烈危险感的视线消失了,脑中的理智按捺住他想要拔剑的欲望,想到此次是秘密前往平南府,不宜多生事端,叶孤城秘密传音给他的侍从,去查一下方才的视线来自何人。

察觉到有人正上楼寻找自己,叶黎面上不动声色,眼眸微闪,看来苦主找上门了,她没想多计较,遂避开人从其他地方走出去了,上来的一个面容普通不起眼的侍从,四处转了转也未有所得。

已经身在平南王府的叶孤城得了侍从带回来的消息,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再多吩咐下去。

陆小凤很快到了京城,还意外地认识了叶孤城,接下了他的剑,这下,白云城主叶孤城也成了他的朋友,陆小凤果然是个很会交朋友的人,花满楼和老白被他留在了平南王府,而陆小凤则带着薛冰在京城到处转,寻找线索,但每找到一处线索,线索就断了。

直到薛冰突然不见了,他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陆小凤想去找他京城的朋友帮忙,但一转身就看到了伫立在街头的叶黎,她冲他微微一笑,薄唇轻动。

陆小凤看清了她的口型,她只说了一句话,“她会死的。”

陆小凤想要冲过去问个清楚,只见眼睛一花叶黎就消失在人流之中。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似已沉到了脚底,他当然知道去哪里找叶黎,可是那个地方不是他能去的。

他忽然发觉自己对薛冰的感情,远比他自己想像中还要强烈得多。

而他又是否救得了薛冰?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叶黎坐在八号当铺,看着晶壁上始终没有出现名字,勾了勾唇,是陆小凤对自己太过自信,还是薛冰在他心里的分量并没有那么重,

但无论哪个原因,结果都只有一个,薛冰会死,

叶黎的眸子里冰冷的只剩下一片漠然。

会死的不只有薛冰,还有策划了绣花大盗的金九龄,当他被一剑穿心后倒在血泊里,脸上还带着挣扎的神色,他没想到自己会输,输给了陆小凤。

聪明人总是不会认为自己会输的。

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那个神秘而美丽的当铺老板,叶黎。

金九龄动了动完全失了血色的嘴唇,眼里满是不甘的欲望,“八号……当铺,我还要……”

他还想要典当,他还要翻盘的机会。

叶黎弯了弯嘴角,说出的话却无比残酷,“可惜你已经没有能典当的东西了,你死后的灵魂,你的一切都将归于当铺所有。”

怎么会这样?金九龄想要张开口,大声对叶黎说,陆小凤扑到他旁边,揪着他的衣领语气急切地问,“薛冰呢?她在哪里?”

而金九龄已停止了呼吸,他的尸体也渐渐冰冷。

陆小凤找不到薛冰,连她的尸体也找不到,或许她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底下,像金九龄一样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叶黎,她正要去同那十几个瞎子做笔划算的生意,也好弥补她这些日子来所费的心血和时间。

数天后,江湖上开始传言出现了一个神医,而且专治瞎子,在绣花大盗一案里被绣瞎的十几个江湖豪杰,竟奇迹般地复明了,而且完好如新,就好像根本没有被绣瞎过一样。

被绣花大盗绣瞎的不只这十几人,其他的受害者也想找到这位神医,谁知此人来去无影,不知姓名身份,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而去问复明了的那些人,他们也是苦笑着守口如瓶,一字不说,就有人扬言,愿以万金相聘,也未见那位神医出现。

一位被纠缠得好不容易松口的病者吐露,神医只会给她选中的病人治病,而且代价不是常人可以付的起的。

闻言一人嗤笑,万金还请不来,那十万金总行了吧,那知情的病者深深看了那人一眼,看得那人有些耸然,“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金银财宝。”

这话流传出去后,不禁让人对这位神医有些讳莫如深,不要金银财宝,不要地契田产,那她要的是什么?

但再讳莫如深,也有心急求医之人,其中就有江南豪富花家,他家幼子就是陆小凤的至交好友,花满楼,而且刚好是个瞎子。

花家七童花满楼的眼疾一直是家人的心病,多年来,他们从未放弃过寻医访病,可惜都未果,而花满楼也始终宽慰他们,说自己无妨,这样的七童只会让家人愈发心疼,于是花家找上了陆小凤,请他帮忙找那位神医,并暗示即便是舍了花家的尽数家财也愿意让七童重见光明。

陆小凤一听就知道是八号当铺的手笔,那些被绣花大盗绣瞎的人愿意用身上珍贵的东西换取眼睛,这样的行为他无可指摘,但谈到花满楼,他又不禁有些迟疑。

正当他不知如何同花家大哥说时,花满楼就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话,“大哥,休要如此。”

“七童?”花家大哥先是尴尬,但听清七童的话又是面色一肃,“钱财乃身外之物,若能换你健康,再值得不过了。”

花满楼不免一急,“大哥,那人要的不简单。”

花家大哥负手而立,“就算再不简单,只要不违背道义国法,能给的我们就给。”

“我不同意。”花满楼语气坚决道,“若是你们这般付出,那这样换来的眼睛我也不要。”

花家大哥和陆小凤不禁哑然,说不出话来,他们熟悉七童的性子,自然知道他从不说假话。花家大哥叹了一口气,只好暂且作罢,“依你便是。”

只见他摇摇头就往门外走,陆小凤正以为花家大哥就要这么放弃时,花家大哥偷偷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步子不变地出去了。

陆小凤嘴角一抽,花家大哥,你这么欺负你弟弟看不见好吗?

顺着楼梯走到当铺地下的密室,叶黎把新装有物品的玻璃瓶安放在离门口最近的木架最底下的一层,起身时目光划过木架上面的几层崭新的玻璃瓶和木盒,这其中有武学的天分,爱情,友情,今后的所有子嗣,运气,等等,它们都被用来换了一双新的眼睛。

如今这个木架已装满了东西,再无空缺的地方,

叶黎退后两步,只见刚刚放满的木架发出好似齿轮滚动的声音,往小路的深处移动了一排,而靠近门口的地方又出现了新的空的木架。

不久后,也会有新的典当品将它装满,然后出现新的木架,往里的空间深不可测,要多远有多远,连叶黎也走不到尽头。

只要有人典当,就会有新的空间出现,而这样叶黎需要重复的工作,没有尽头。

生生世世,无穷无尽,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词汇。

叶黎闭上眼,转身走上了楼梯。

第16章

陆小凤是个很特别的人,他总是能很快地从悲伤或遗憾的阴影里走出来,即便这一次死的是他爱过的女人,设计他的是他的好朋友。

他对八号当铺敬而远之,但并不代表他不愿意为了朋友的幸福健康进去典当,就是这样一个人,费了叶黎这么心思,却还是没能将他引诱进当铺。

叶黎能够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目前的结果只能说还不算蚀本。

看来陆小凤和八号当铺的缘分并不算深,试探终究是点到即止的。

这样想的叶黎突然感应到晶壁上出现了新的名字,一个她所没想到的名字,宫九。

宫九并非是他的本名,但却是被他本人所承认的名字,他出身高贵,却有一个悲惨的过往,也正是那段悲惨的记忆造就了如今的宫九。

很早开始,宫九已经注意到八号当铺的蛛丝马迹了,霍休的意外脱困,红鞋子的覆灭,还有江湖上十几个瞎子的眼睛突然复明,是的,霍休和红鞋子的身后离不开宫九的设计,包括他们所攫取的钱财也是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宫九处。

宫九在下很大一盘棋,可惜有些意外的出现或多或少地打乱了他的计划,陆小凤是一个,所谓的八号当铺也是一个。

和八号当铺做过交易的人大多守口如瓶,讳莫如深,但这世上总有些能让人开口的法子,所以宫九从一个去过八号当铺的人口中听到了“八号当铺,叶黎”这几个字。

一个可以典当人的身体、内脏、四肢、运气、年月以及灵魂,换取所想要东西的地方,该是多么的奇妙啊,宫九闭上眼睛,不是说八号当铺只会和它选中的人交易吗,

那现在听到了吗?听到他想要进八号当铺的声音。

八号当铺不会拒绝找上门的生意,尤其是当名字的主人有着八号当铺所青睐的灵魂。

叶黎微微抬起手,吩咐红衣仆役去接他们的客人。

当宫九睁开眼时,他已从华丽的府邸到了八号当铺门外,他连被人近身的感觉都没有,就被人带到了这里,不应该说是人,也许是鬼怪也不一定。

宫九走进当铺,但他脸上全无好奇惊异之色,有的就像是在家中庭院闲步的轻松,笑容浅淡,如同一个举止有度的翩翩公子,在看到坐在桌台后的叶黎时,他脸上的笑容深了些许,“你们的动作真快。”

果然如他所想,能感受到有关八号当铺的一切念头。

叶黎向宫九点了点头,“八号当铺乐意为每位客人效劳。”

“那么,请问我能帮到你什么?”

宫九眼睛微微眯起来,“我似乎还没想好,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叶黎微笑,“我知道。每位来八号当铺的客人,我都能看到他的过去和未来,还有他在想什么。”

宫九半眯的眼眸逐渐锐利起来,里面压抑着无穷的狂暴和疯癫让叶黎看得一清二楚,他定定地凝视着神态自然的叶黎,语调微轻,“那你说我想要什么?”

叶黎:“你想要知道你母亲死亡的真相,你想要报复你的父亲太平王,想要胜过那位教导过你的吴明,你还有掌控天下的野心。”

听到她的话,宫九忽然有些气得发抖,他的一切都在别人面前被披露一览无遗,满怀的愤怒想要发泄,不管是杀了眼前的人,还是伤害自己,可是一旦他想要动手时,这里似乎有种神秘的力量压制着他动弹不得。

宫九渐渐安静下来了,他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这些事情没有八号当铺我也能做到。”

“但你现在还没做到。”叶黎嘴巴很紧,不肯透露一丝和宫九未来有关的事。

叶黎扬起手,指向门外,“你现在就可以选择是继续典当,还是离开八号当铺。”

宫九忽然笑了,“我选择典当。”

叶黎道“那你要什么?”

宫九眼神幽然,“我要我母妃死前的所有记忆。”

叶黎微笑,“当然可以,那你决定好用什么来典当吗?”

宫九道,“那就用我的爱情吧。”这并非宫九深思熟虑过的,只是他想到了而已,他并不在乎为此失去什么,爱情也好,别的什么也好。

爱情,宫九当然有,他爱和他母亲声音神态有些相似的沙曼,尽管不是深爱,但也有几分爱意,虽然这也是可以舍弃掉的。

桌面再次出现契约书,宫九也很爽快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为他失去的一部分感情而有所挣扎。

“那么,契约成立。”

宫九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他看完了母妃宫素素的一生,从小被敌国培养成奸细,和他的父王相遇,成了太平王妃,最终因为真正爱上了他的父王而自尽。

但宫九从床上醒来时,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他疯狂地大笑起来,原来他小时看到的那一幕不是父王杀了母妃,而是母妃心甘情愿的自尽。

多年来的仇恨和精心策划原来只是一场空,没有任何意义。

叶黎放好了装有宫九爱情的玻璃瓶,心里却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宫九和八号当铺的交易是没有下一次了。

沙曼最近发现宫九有些奇怪,她虽身为宫九的情人,但却并不爱他,甚至有些怜悯他,怜悯他不耻于人前的自虐,但另一方面,她又为自己知道这个秘密,甚至宫九需要她,爱她而自傲,女人常常以一个男人的爱而感到骄傲。

可是宫九变了,尽管很微妙,但却被她察觉到了,宫九已经没有那么需要她,爱她了。他看她的眼光和其他的属下一样,不,还是有点差别的,他对他的属下会有要求,但对她没有,她就像被豢养的金丝雀,还是可有可无的那种。

沙曼不会自欺欺人地骗自己,她确实是对宫九失去了吸引力,同时她也知道,凭着她和宫九母亲相似的地方,宫九不会把她丢出去任人欺辱,他会把她放在无名岛上,给她锦衣玉食,让人伺候她,这样好保留她身上那些让他珍视的地方。

但沙曼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不被人重视,只是当个美丽的收藏品,还是用来怀念另一个人的替身,她的美貌,她的人生,应该被另一个不输于宫九出色的男人所珍视。

所以,沙曼逃了,但她没能逃出去就被宫九抓住了,她的运气似乎在一个对她没有任何爱意的宫九面前起不了什么作用,而沙曼无论什么作态似乎都无法让宫九有任何动容,冷傲也好,哀求也罢。

他看到了沙曼想要离开的渴求,但他不会让一个像他母亲的人留在外面,那就让沙曼永远地留在这里好了。

宫九的眸子如同北海的冰雪那般寒冷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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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继陆小凤之后,叶黎又发现了一个很特别的人,宫九。

一个和八号当铺交易后的人,居然出现了幸福感,在一个以前从未有过幸福感的人身上出现了,尽管很薄弱,但也很明显。

和八号当铺典当过的人都以为只是一物换一物,但实际上他们失去的远比他们得到的要多,连死后的灵魂也会偏向黑暗,注定不被天堂所接受。

天堂,那是个好地方,无忧愁,无痛苦,也无欲望,只有要不尽的满足。叶黎就一直觉得叶芷兰会上天堂的,而她自己,没有八号当铺,她也到不了天堂,

她生来注定是属于黑暗的一边。

相比之下,宫九在典当之后似乎得到的更多,久违的美好回忆,失而复得的亲情,渐渐消退的野心,连注定的命运轨迹也开始发生偏移,

叶黎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八号当铺居然会给人带来幸福感,一个还不错的未来,这话说出去,别说白家人,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但在叶黎悄悄观察了宫九一段时间,他身上的确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而且是往着好的一面,这让叶黎不禁感叹,命运果然奇妙,捉摸而不定。

时而让人坏,时而让人好,叶黎想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的灵魂为黑影所驱使,至少无须受命运捉弄,不过这种只是换了一个人来掌控的感觉还真是很不爽啊。

陆小凤不知道八号当铺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他正在为他的两位好友,世上顶尖的两位剑客之间的比武而忧心不已,而阴谋似乎也不愿放过他,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叶黎也出现在了京城,她身边还多了一个人,宫九。

宫九似乎对八号当铺突然有了兴趣,在叶黎出现在京城后就找上了门还神态自若地坐在了她旁边,“叶老板也对这场比剑感兴趣?”

宫九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这场决战的兴趣,他当然知道此事背后的阴谋,甚至在半个月之前他还插了一手,但如今,只剩下想看当今的皇帝堂兄笑话的心思了。

叶黎:“我只对买卖感兴趣。”

宫九“那京城大大小小的赌坊都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设赌局之事叶老板又是否感兴趣呢?”

叶黎瞥了他一眼,“你是想从我口中知道这场决战的结果。”

宫九笑容不变,“若是叶老板愿意说就再好不过了。”

叶黎心道,倒是个表里不一,得寸进尺的家伙。

就在这时,一个叶黎和宫九都没有想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陆小凤。

先叶孤城的受伤为这场战局又平添了不少的变数,又有苏少英和他的同门来找西门吹雪寻仇,陆小凤心都快累垮了,这下又要为手里的六条缎带发愁得在京城乱窜时,看到了他决不想看见的一个人,八号当铺的老板,叶黎。

她身边还有一个神态自若,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

“陆小凤?”那白衣公子眼底带了些玩世不恭的笑意,道出了面前这人的名字。

“叶姑娘。”见躲不过陆小凤只好冲叶黎拱了拱手,却听白衣公子面上微微露出些惊异,“你们认识?”

这话倒让陆小凤有些琢磨不透这白衣公子的身份了,原以为是叶黎的人,没想到此人似乎并不了解叶黎,倒像是个普通人,陆小凤再仔细一端详,却发现白衣公子一身贵气不凡,倒也不像个普通人,却偏偏和叶黎坐在一起。

宫九微微笑道,“还未介绍,在下宫九,你唤我九公子便是。”

叶黎未出言,她看出宫九对陆小凤有点兴趣,也不插手,余光瞥到陆小凤手上的缎带,陆小凤一看就跟脚上扎到什么似的往后跳了两步,把缎带护在怀里跟防贼似的。他可不想决定他两位好友的生死决战被叶黎插手,到时候他恐怕要担心的不只是会失去一个好朋友了。

宫九也察觉到了,不禁嘴唇勾了勾,“叶老板想要吗?”

叶黎微微侧首看向他,没有说话,只见宫九道:“这缎带天底下也不只皇宫有,就是我府中也刚好有那么一匹。”

这话一出,叶黎就知道他存心想添乱,果然陆小凤脸色大变,立刻猜到了会有人拿缎带做文章,而偏偏所有人都以为缎带在他手里。

陆小凤也顾不得宫九和叶黎有什么关系,立刻问道,“九公子是知道什么?”

宫九摇了摇手中的扇子,轻笑一声,“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叶黎看着陆小凤垂头丧气地离去,不禁也弯了弯嘴角,看陆小凤这般运气好的人吃瘪实在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宫九吟叹出近日里广为天下传扬的约战词,这本孤高不凡,惊艳无比的说辞从他口中吐出更是多了些不明的意味来。

宫九一叹道,“就连我也有些看不懂我那皇帝堂兄的心思了,居然能容得下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

叶黎笑了笑,“等你当了皇帝,也许就明白了。”

若说宫九以前没有这个命,但现在就说不定了。

宫九瞥向她,手里摩挲着月光白的茶杯,“呵,叶老板,你可知道这天底下能最快把好人变成坏人,把坏人变成怪物的地方是哪里吗?”

未等叶黎回应,他便自己说出了答案,“那就是皇宫。”

说出这两个词他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索然无味,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叶老板,也许你最应该找的客人是坐在紫禁城的那位。”

说完他便不再看叶黎,而是摇着扇子走出了房间,当然他和叶黎的谈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叶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眸微深,轻声道了一句,“是么?”

高悬在天空之上的皎皎之月,在今夜势必要被一个人的血映红。而当阴谋被揭破之后,血光也因此蒙上一层阴影。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当世顶尖的剑客,这惊艳的一战终将被载入江湖史册之中,当他们同时刺出最后一剑时,陆小凤已不忍心再看,见证一位绝顶剑客的死亡,一位至交好友的离世始终是令人痛心的。

但两柄剑都已全力刺出!

这已是最后一剑,已是决胜负的一剑。

冰冷的剑锋刺入叶孤城的胸膛时,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剑尖触及他的心。

叶孤城心比天高,可奈何时运不济,他是高高在上的白云城主,所以他宁愿死在了他一生都尊重的对手的剑下,也不愿卑微地背着谋反的罪名苟活。

西门吹雪藏起了他的剑,抱起了叶孤城的尸体,剑是冷的,他的心也是冷的。

“你可想救他?”一个窈窕美丽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来。

西门吹雪抬起头,却发现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皇宫的守卫都做出要拔刀的姿势一动不动,就连他的好友陆小凤也是呆呆地望向他所在的方向,什么也听不到。

第18章

“你是谁?”西门眸子变得锐利起来,望向叶黎,他一只手抱着叶孤城的尸体,另一只手已经按上了剑。

即便他心知对方的强大已超出了他的想象,但拔剑已成了他一种的本能。

叶黎道,“我是一间当铺的老板,可以满足任何人的愿望,只要你愿意典当。”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她,“他已经死了。”

叶黎负手在身后,似笑非笑道,“他还没有死,你要再犹豫一会儿,他就真的要死了。”

“好,我愿意。”

西门吹雪的回答比叶黎想象中的还有干脆利落,甚至没有问叶黎要的是什么,因为他知道,在他的剑刺入叶孤城胸膛的那一刻,他对叶孤城的尊重已经胜过了一切,甚至是他的对剑道的渴求之心。

“西门,不要。”

突然醒来的陆小凤出言打断道,

叶黎瞥过去,看到了赶来的花满楼和白家人,也就知道陆小凤是怎么解除她的时间静止了,还好白家人还知道点分寸,没有解除这里所有人的静止,不然闹出多大的后果可不是叶黎会管的了。

西门吹雪并没有理会陆小凤的劝阻,而是紧紧地盯着叶黎,“只要我典当,你就能救他是吗?”

叶黎微微一屈身,对他展露笑容,“自当如您所愿。”

下一刻,陆小凤就看到三人凭空消失在了皇宫里。

八号当铺里,叶黎道:“我原本是想要你对剑道的诚心,但现在我想法改变了。”

西门吹雪面色不变道,“你想要什么?”他知道即便叶黎要的是前者,他眼睛也不会眨一下的就同意。

叶黎微微一笑,“我要你的绝世医术。”她又道,“你放心,这并不意味着它比你的剑道更有价值,八号当铺自有一番衡量价值的标准,医术,武功对我们来说没什么两样。你只要选择其中一样典当就可以了。而且……”

叶黎笑了笑,“我希望您能转告陆公子一句话,八号当铺对他没有恶意。”

西门吹雪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但叶黎知道他会做到的,她一挥手,桌上就出现了新的契约纸,西门吹雪用他的医术换得救叶孤城的命。

紫禁一役结束后,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齐齐消失,皇宫统领魏子云也只好硬着头皮去向皇帝请罪,皇帝听完了之后,居然也没有动怒,只吩咐清理宫中平南王父子的残党余孽,魏子云也不敢直视天颜,得了吩咐后便下去了。

皇帝立在窗边,静静地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忽然察觉到身后有人,立即转过身,“是谁?”

幔帐走出的黑衣女子微微一笑,“有人说我应该与你做这笔生意。”

被血色染红的这个月夜之下,究竟有多少人选择和魔鬼做交易?

叶孤城没有死,即便是参与谋反,意图弑君这样条条可诛之罪,他只是再也不能出皇帝掌控下的白云城一步,这和他所犯之罪相比已是莫大的宽容了,有人猜这是因为皇帝碍于他在江湖上立于神坛的至高地位,又或者是其他不可说的缘由。

西门吹雪也向陆小凤转述了那句话,得知他们的交易内容,陆小凤也不免松了口气,的确是有八号当铺的诚意在内。他也清楚西门吹雪不是那种会再次进入八号当铺的人,这样的结果或许才是最圆满的。

叶黎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已经到了,不过一个念头,她已重新回到了八号当铺,还有原来的世界。

叶黎离开这个世界一瞬间的同时,老白也知道了,他微微一笑,看向与他在百花楼里饮茶的花满楼,“我要走了。”

花满楼有些惊讶,“你要走了么?这么急?”

老白温和道,“我要做的事情已经结束,我也该走了。”他的话稍稍一停顿,忽然又道,“你可愿和我一起走?”

花满楼愈发惊讶了,“这……”

老白伸出手,温柔地抚过花满楼的眼睛,当他再睁开眼时,他已看到了光亮,布置清雅的房间,还有鲜花,以及面前温和文雅的白衣男子。

“白先生,我……我能看到了。”花满楼平素再淡然的心态也忍不住激动起来,

“那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加入到我们之中?”老白目光温柔诚恳道。

花满楼很快就冷静下来,他已知道自己的复明是白先生出手,“你们之中?”他脸上充满了困惑和不解。

老白再次微微一笑,他轻轻拉起花满楼的手,周围的景象已全然变化,变成羽毛四散一样的纯白色,天地间,好似只有这一种颜色,以及,这一种柔软。

而老白身后居然张开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周身散发着温柔的光晕。

奇迹般的景象让花满楼已说不出话来,只听老白认真道,“你可以把我们当作神的使者,人们通常称我们为天使。”

声音轻轻飘进来,“我们的世界里没有困扰,没有忧愁,不会苦闷,也不会受渴望所煎熬,有的只是幸福。我们给别人带去幸福,赎走他们身上所有的罪。”

当听着他的话时花满楼已忍不住动容,他已感受到他话语的包容和悲悯,以及那浓浓的幸福安乐。

“我们永远爱你,我们给你永恒的幸福,我们是你的天堂。”

但花满楼还是拒绝了,他清醒地认真道,“我舍不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那个世界虽好,却比不上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老白并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生气,或许他从不懂得生气,他只是再次温声道,“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很有天分,一定能成为一个出色的天使。”

花满楼再次拒绝了,他还道:“如果复明是天使才能得到的,那么我愿意重新回到黑暗之中,我的黑暗里还有爱我的家人,重要的朋友。”

老白温柔地抚上他的头,轻声道:“天使送出去的东西是不会收回来的,愿你安好,花满楼。”

话罢,花满楼已陷入了昏睡之中,等他再次醒来,他的生活会变得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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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喜欢老白的出场吗?

第19章 现实

八号当铺里,黑影对叶黎道:“你这次虽然未能成功,但好在其他典当之物未能让我失望。”

叶黎低着头,她心里并没有为这次的任务失败而感到自责或是对可能会受到黑影惩罚的畏惧,她会认真为黑影打理这家当铺,但不代表她会在乎黑影的想法,并为之拼尽全力,她付出的只是忠诚,仅仅而已。

她也不担心黑影会看穿她的心思,就是看穿了又如何,拥有漫长生命的他怎会在意这种小事。

和叶黎想的一样,黑影没有责怪她,或许对他来说,除了背叛他,其他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所以他又多说了一句,“不要和白家人过多纠缠,当铺的老板中有几任就是因为被白家人所诱惑而背叛我,你莫要走上他们的老路。”

叶黎道:“是。”

这次的任务结束后,当铺迎来了一段清闲的时间,叶黎也正好腾出手处理一些现世界的遗留事情,不管是叶芷兰的事,还是叶家的事。

当叶黎开始探知事情的具体情况时,发现事情的发展比她想象中的要棘手,叶芷兰忘记了她,但叶家依旧在寻找她,甚至还有她的亲生父亲,而他们所动用的势力也超乎常人。

事情虽然麻烦,但处理的方法也很简单,无非两种,一种是冷处理,一代人的寿命也不过数十年,很快就会过去,也不会有人再记得这世上有一个叫叶黎的人,甚至不需要等上数十年,也许五年,十年,他们就不会费力去寻找她的踪迹,很少有人能够坚持下去的。

另一种麻烦些,需要叶黎处理掉大量的有关人等的记忆,以及书面照片资料,但这委实要麻烦些,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叶黎并不希望采用这种办法。

叶黎蹙起了眉头,最终决定先把这件事放着,她想去看看叶芷兰,看她过的好不好。

叶芷兰过的着实很好,父母疼爱,兄嫂照顾,还有两个侄子常常陪她出去游玩,唯一有些困扰的恐怕就是钟梁了。

钟梁就是叶黎的生身父亲。

岁月的风霜并未减去他的,反倒沉淀下几分成熟的魅力,加上常年掌控大权,更多了分养尊处优的气度。

“她还不愿意见我吗?”钟梁面容上不见平日里面对底下人的严肃,连经年位高权重形成的气场也淡了许多,只因他说话的这人是他多年的好友,叶振声。

叶振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她性子的,不见面对你对她都好。”

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被拒绝了,钟梁苦笑了一声,“你说的对,不见面对大家都好。”

“我还能为她做些什么,你只管告诉我。”钟梁语气微微黯然道。

叶振声沉默良久后,“你若真的有心,就帮忙找到叶黎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钟梁,叶振声一转身就看到了在门后站着的大儿子叶晨阳,不由得皱眉道,“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叶晨阳没有回答,反倒是另外问了一句,“爸爸和他一直是好朋友吗?”

叶振声刚才的话里本来也没多少斥责的意思,于是解释道:“是啊,读书时就认识了。”小妹叶芷兰会认识他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啊。

想到这,叶振声不禁摘下金丝边框的眼镜,用拇指和食指按了按有些疲惫的眼角。

“那,他一直都是这样吗?”叶晨阳有些敏感地道,总带着一副愧疚的模样来打扰的态度还真是让人不爽啊。

叶振声有些恍然,“也许是这些年一直都是位高权重吧。”

对于过去的事,钟梁始终对叶芷兰心怀愧疚,这些年来他也没有少过寻找她,在得知叶芷兰回来后,他是欣喜的,即便他如今已有了一位新的妻子,也没能让他的欢喜减少半分,对叶芷兰这些年的经历,钟梁心疼又愧疚,而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儿,钟梁更是一下子父爱爆发了。

他当初是爱叶芷兰的,只是没有抵过对父母的孝顺,但在和前妻复婚,又得知叶芷兰离家出走后,钟梁对前妻很是冷淡,而那个导致他一切不得已的儿子,钟元杰,他的心情更是复杂,始终爱不起来,所以即便在前妻因病去世后,他对儿子的态度依旧是苛刻而严厉的。

可是这样的态度只会让他的儿子钟元杰和他关系愈发不好,也变得不爱学习,再加上爷爷奶奶的骄纵庇护,变得不爱学习,愈□□荡纨绔,活像个二世祖。

如今钟元杰也快二十岁,但平日里就是纨绔,狐朋狗友又是一大堆,他爷爷奶奶也知道是溺爱过了,但始终狠不下心来,毕竟是唯一的宝贝孙子。钟梁看着他儿子就像扶不上墙的烂泥,无一是处,心里越发不好受,想想当初为了他,和心爱的人分手,在这样的恶性循环下,钟梁和钟元杰父子的关系愈发恶劣。

这样互相厌恶的积累在钟梁再婚时终于爆发了一次,钟梁新娶的妻子叫俞云,是钟梁某次工作时认识的,家世不显,但温柔漂亮,为人处世又八面玲珑,在一些人的牵线下,钟梁就决定再婚了。

钟梁也亲自告诉过钟元杰他再婚的事,而钟元杰反对的态度更是出乎想象,但钟梁告诉他也只是为了通知他而已,他已经决定好的事当然不会再改变,连钟元杰的爷爷奶奶也没有理由反对。

俞云嫁进钟家后,她和钟元杰的关系始终处于冰点,她不是没想交好这位继子的,谁都知道他是钟老太爷和钟老太太心头肉,可奈何这位继子的态度实在恶劣,连在外出了名有好人缘的俞云也拿他头疼,这位摔不得碰不得的小祖宗她也只好躲着了,好在她经常和丈夫钟梁出差,钟梁如今位高权重,事务繁忙,她也因此很少会见到这位继子。

谁知道钟元杰读初中时,俞云怀孕了,生了个女儿取名为钟璇,俞云有些遗憾的同时却也松了口气,至少她的孩子威胁不到钟元杰在家的地位,但没想到钟元杰对她和她生的女儿更加不喜欢,就是看到钟璇在客厅里玩耍时摔倒了,也是连保姆都不喊一声无视着就上楼去了。

钟元杰不喜欢俞云和他同父异母的妹妹钟璇,连带着钟家爷爷奶奶也对她们不喜,小孙女钟璇每年也没看过几眼,还弄的俞云每次和丈夫回去吃饭都叫苦连连。

钟梁知道妻子受累,于是一向都站在俞云这边,可谁让钟元杰那个小兔崽子每次都有两座大山护着,让他教训不得。

书房里,橙黄色的灯光下,

钟梁看着从叶芷兰的大哥叶振声那里得到的照片,他的女儿叶黎长的很漂亮,据传来的资料说她成绩也很好,她在叶芷兰的教导下很出色。即便没有见到人,也止不住钟梁心中萌发的父爱,他和叶芷兰,优秀而出色的女儿。

在突然知道了这么多事后,钟梁有时忍不住想要是当初他坚持和叶芷兰在一起那该多好,他们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而不是像现在,让他疲惫不堪。有时,人生路上做错了一个决定,道路就会拐个大大的弯。

钟梁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家里人,也没有告诉他的父母,如果是以前,他或许会愤愤地拿着这些东西去和父母争吵,告诉他们拆散自己和芷兰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可是这么多年他也看透了,这些事拿出来说已再无意义。

他曾不知道叶芷兰怀了他的孩子,他甚至不敢想叶芷兰是不是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他,但一切已不可能回到原点,他和叶芷兰再也没有可能,就像叶家和钟家再也无法交好。

把这些事情告诉自己的父母,只会让他们伤心自责,他们年纪已经大了,禁不起这样的打击,所以还是不说的好,至少在找到他的女儿叶黎之前不要说,钟黎一边这样告诉自己的,一边将照片放进了抽屉里,压在了厚厚的笔记薄下面。

而叶家这边,钟梁走后气氛都有些不大好,叶家两位老人这些年看钟梁都是像仇人一样,即便叶芷兰回来也没有改变,如果不是钟梁和钟家,他们又怎会和亲生女儿离散近二十年,而们那个可怜的外孙女如今生死不知。

叶芷兰的父亲叶书鸿和母亲谢清蓉出身书香门第,也都是首都知名大学的教授,当年他们不是不爱叶芷兰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叶黎,只是比起还未出生的孩子,他们更爱自己的女儿,那个时候,未婚先孕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他们也怕叶芷兰会为了孩子拖累自己的人生,所以才狠心下了这个决定。

叶家上下一齐做下了这个决定,他们甚至想瞒着叶芷兰去做流产手术,谁知叶芷兰性子倔,在被她大嫂白静茹带到医院后发现了这个事情,偷偷从医院逃了出去,从此再无音信。

这些年来,叶家人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早知如此,他们宁愿让叶芷兰生下这个孩子,也不愿让她流落在外受苦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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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现实

云石地板,华丽的水晶吊灯,讲究精致的家具桌椅,中年男子有些坐立不安,没等多久,黑皮椅后的门打开了,一位着偏金色刺绣复古长裙,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孩走了出来,她戴着黑色菱形三角抹额,精致细密的缕空露出白晳的肤色,长相极为美丽而精致,眼眸幽深,像是包含了太多东西。

中年男子有些畏惧又恭敬地喊了声,“叶小姐。”

叶黎抿唇一笑,“不知道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周老板。”虽然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她已知道了他的来意,但叶黎并不介意稍微掩饰一下,以显得她的态度更有诚意些。

当铺最近的确清闲,只因上门的都是些小生意而已。

周老板,不,他是叫周邵华,他咽了咽口水,“我是从朋友那听说有八号当铺这个地方的,他说这里可以实现任何愿望。”

他是在朋友喝醉后听到的,当时他是完全不信的,谁知他朋友干脆拿出了八号当铺的名片送给他,还说可以让他试一试,只要拿着名片,在心里想着八号当铺,就可以去到那个地方。

周邵华先是有些懵然,后是犹疑不决,看朋友的态度似乎是真的,而且听说他这朋友前段时间差点破产,却又奇迹般地还清了所有债务,还开创了事业的新高峰,不少人暗地里嘀咕是走了什么运,若真像他说的那样,这种好东西他又怎会随便给自己。

朋友看出了他的态度,不禁苦笑道,“你以为这真是好东西啊,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东西也一样,当铺的老板说了,如果不想留下这张名片就送给别人,只有这样才能断绝和当铺的缘分,你若是真想要就拿去吧。”

朋友的话犹响耳边,但周邵华咬咬牙还是接过去了,他有着一定要实现的愿望。

叶黎微笑道:“是的,只要你付的起代价。”

周邵华听到她这句肯定的话,忽然变得激动起来了,他大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要是能让我女儿恢复容貌,我这条命你都可以拿去。”

周邵华有个女儿,叫周瑶,今年才十九岁,可惜小的时候因为事故容貌尽毁,多年来,周邵华一直努力奋斗事业,赚了很多钱,却始终没法治好女儿的脸,现在的科技只能消去疤痕,却做不到让他的女儿容貌恢复如新。周邵华妻子早逝,他只剩下周瑶一个亲人,所以爱她胜过一切,他想过了,哪怕他现在死了,只要女儿容貌恢复,又有自己留下的遗产,一定能过得很好。

周邵华的爱女之心在能探知人心的叶黎面前一览无遗,她道:“这是小事,不值得你当下一条命。”

周邵华听罢,面色有些和缓,能多陪女儿他自然是高兴的,

又听叶黎道:“这样吧,我可以给你女儿更加出色的容貌,但我要你为我打理一家公司,时限三十年。”

“打理公司?”

叶黎点点头,“你放心,不是什么违法犯法的公司,只是一间普通的娱乐公司,资金你不需要担心,但其他的我要你管理。”

周邵华无疑是个管理人才,如果不是更多费心在女儿身上,他的成就会比现在高很多。刚好叶黎想要在现世界建立一个正常的势力,企业,公司,但不能由她亲自掌管,她需要一个代言人,维持着公司的正常运作。

叶黎的话在周邵华听来是再优越不过的条件,比起要他的命,这已经十分宽容了,他不由得感激道,“我愿意。”

周邵华签完字后是带着笑容进入幻境的,他已经可以想象女儿容貌恢复的喜悦,那也是他生活的最大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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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刚做完作业的叶明远一下楼就扑到沙发上窝了起来,掰了根桌上的香蕉剥皮吃了,一边吃还一边开起电视看,正好在播看到一条娱乐新闻,国内五大娱乐巨头之一的银皇被收购了,

叶明远对着家公司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他们班上好多同学喜欢银皇推出的几个组合,不过他也只是扫了一眼就调到了其他的频道,他不会想到这个公司将来会和他的命运长长久久的纠缠在一起。

银皇的易主在业内引起了很大的风波,很多人想不明白这家正处于蒸蒸日上的公司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以措手不及的方式被收购,而那群高层人士又是怎样猪油蒙了心才会放弃这么一棵摇钱树,如果有人真的敢这么问出来的话,他们的回答一定是,“因为给的筹码实在是太丰厚了。”

丰厚到可以对国内所有娱乐公司叫价,而让人哑口无言。

粉红色的公主房里,一个年纪约莫十九岁的女孩对着镜子痴痴地望着,甚至不敢挪开一眼,醒来后,她就再也舍不得有任何一秒看不见自己现在梦幻般的容貌,是的,如梦幻一般,只是做了一场梦,但她已觉得自己的人生全然改变。

周邵华走到她身后,目光慈爱地看着她,“瑶瑶,我给你买了很多漂亮的新衣服,就在楼下,你要去看看吗?”

如果是以往他说这话,只会让女儿周瑶变得更加怨恨自己的容貌,不管不顾的又摔又砸,但现在,容貌的美化,似乎也同样美化了她的脾气。

“真的吗?爸爸你太好了。”周瑶亲昵地抱住了父亲的身子,撒娇道。

“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呢?”周邵华轻轻拍了拍周瑶的肩膀,又道:“爸爸最近换了一份工作,也许会很忙,没有时间陪你,不要怪爸爸好吗?”

周瑶的心早就扑到那堆漂亮衣服上了,根本没在意父亲的话,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回应。

Z市,秋风卷起马路上的数片黄叶,打了几个旋后又缓缓飘落,沈越一手插在风衣兜里,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朵边说话,

“这案子都几个月了,还没结果呢,不像你沈大警官的作风啊。”

沈越嗤笑了一声,“我又不是神,哪有百分百的破案率?”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啊,王局都整天念叨着你呢,许市长那里你不用担心,这都花多少人力找了也没找到怎么也怪不了你。”电话里的声音继续道。

沈越摇了摇头,“不好说,我自己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电话那头的人‘啧’了一声,“我看你是不服输吧,谁不知道你好胜心强。”

沈越又和电话那头扯淡了几句,才挂了电话,将手机又放回了兜里,抬头一看,已经走到了市图书馆,沈越拉开风衣里侧的口袋,掏出一张素描纸,正是那日宋琛给他看的。

他眯起眼,看着这张公交车上侧影画像,摸了摸下巴,皱眉道,“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沈越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看他决定最后来看看叶黎去过的图书馆就知道了。

进了图书馆沈越立刻就出示了□□件给图书管理员看,要求看宋琛遇到叶黎那天的录像。图书馆为了防止书籍被窃,所以很多地方都安装了摄像头,在仔细看了一遍叶黎在图书馆的录像后,沈越就反复走到叶黎当时走过的地方,还把她取下来翻看的书都看了一遍。

这是犯罪心理常被用到的模拟当事人心态,行为,从中找到线索。

都是些很生僻难懂非自然现象的书籍,沈越这下也没能猜出叶黎当时究竟在想什么,唯一还有点参考价值的就是,叶黎以前借阅图书记录中并没有这样类似的书籍,所以可以推测叶黎当时是突发奇想来看这些书,还会是什么引起了她这样的兴趣呢。

没想明白沈越干脆就把那天叶黎看过的书全部借了出来,虽然他没有图书借阅证,但好在他还有□□。

晚上沈越熬夜迅速看完了这些书,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思考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沈越再怎么相信自己的直觉,但直觉也没法告诉他叶黎在哪里,所以没过多久,他还是被抽调回了京城,这倒不是说他就此放弃了这个案子,而是在Z市花了这么多人力找遍了每一寸地方都没找到,只能说明叶黎很有可能不在Z市了,沈越回到京城后,依旧负责这个案子,这其中也有着叶振声和钟梁的运作。

当铺来了一个客人,这已不是她第一次踏足八号当铺了,叶黎并不奇怪,在尝过典当的好处后,很少有人能抵得住这样的诱惑,叶黎在客户记录中看到过她的名字,

她叫李琦。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么么哒

第21章

李琦上一次来当铺还是十五年前,那时她典当了亲情换取绝世武功,血洗了仇家华山派上下,当铺曾以为在她身上有利可图,所以追踪了她一段时间,可惜她却始终没有上门,反倒凭着武功和聪明才智,成就了一番势力,年纪轻轻已是应有尽有,风光无限。

没想到时隔十五年她却又找到了八号当铺。

李琦长得很美,美得能让人忽略掉她的年龄,但她似乎并不满足。

叶黎道了一声,“李姑娘。”

李琦闻声似乎怔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他们有的叫她‘石娘娘’,有的叫她‘女魔头’,叫着叫着她似乎也把自己当成了石观音,天底下最铁石心肠的女人。

她再望向叶黎,却发现已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是个陌生而美丽的女孩子,她本是最讨厌漂亮女孩子的,但却怎么也生不起嫉妒来,归根结底,她对八号当铺还很是畏惧的。

畏惧却无法抵抗它的诱惑,这就是人性的欲望。

李琦轻咬红唇,做女儿娇嗔状,这放在她身上竟没有一点不适来,反倒多了分娇媚柔美,道:“上一次我来,是另一个人招待的我。”

叶黎微微一笑,“我是叶黎,新任的当铺老板。”

叶黎没有说当铺的老板怎么换人了,原来的老板又去哪里了,李琦也没有再问下去,她本就不是真的在意这些。

叶黎问道,“这次你想要什么?”

李琦道,“我想要年轻。”

“年轻?这是个好东西。”叶黎微笑道,

李琦面上多了些怅惘,让人见了忍不住抚平她蹙起的秀眉,“谁说不是呢,我自认不会有人长得比我还美,几年前我听说有个叫秋灵素的女人,是中原第一美人,我特地去瞧了瞧,连着盯着她的脸两个时辰,我眼睛也没眨一下,才放下心,她也没有我美,只是比我年轻,她身上散发着青春鲜活的气息,我气不过就吓了吓她,没成想她还真把脸给毁了,真是个傻女人,我的脸要是伤了可比要我的性命还难过。”

语罢李琦还吃吃地笑了起来,可谓是一笑而百媚生。

叶黎没有丝毫的动容,静静地听着她的话,李琦的话是真是假她并不在乎,她只在乎李琦肯为这份年轻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又微笑道,“你愿意拿什么典当?”

说这话的同时,她也知道李琦身上已没有多少可以典当的东西,不过十五年,她已变了很多。

“寿命,武功,还是知觉我一点都不想失去,我也不想失去我现在的地位,重新来过,我记得以前的老板跟我说过,不仅可以典当自己身上的东西,还有我的后代。”

叶黎微微颔首,“的确是这样的。但他们不能超过二十岁,一旦过了他们就不再属于你,而是完整而独立的人格,你也不能典当他们身上的东西。”

李琦脸上多了分喜意,“我记得我生了两个儿子,他们兴许还活着。”

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是否还在世上都不知晓,并没有丝毫悲伤,何其残忍,但又有谁能指责这个典当了亲情的女人呢。

叶黎闭上眼睛,片刻后她已睁开,微笑对李琦道:“他们的确还在这世上,而且符合要求。”

李琦欣喜道,“那我可否典当他们身上的东西?”

叶黎摇了摇头,“你虽是他们的生身母亲,但他们却并不知晓,只有你找到他们并且让他们承认你,典当才可以进行。”

李琦眼眸微闪,“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这就去找他们,让他们知道我这位母亲才好。”

叶黎微笑不语。

没过多久,李琦就再次出现在了八号当铺,她面上带着几分自得道,“我已找到了他们,一个叫无花,一个叫南宫灵,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叶黎凝视着她道,“那你想好用什么典当了吗?”

李琦忽然叹了口气,“真要典当起来倒有几分对不起他们,不过……”她话锋一转,道:“我是他们的母亲,怀胎十月,给了他们骨和肉,如今就当作还我这番生恩吧。”

这话若是被无花和南宫灵听了,恐怕会心寒不已吧。

“我拿他们今后五年的运气来典当,可好?”李琦声音温柔而动人,说出的话却是残忍无比。

叶黎道,“可以典当。”

李琦欢欢喜喜地签完了典当她两个儿子未来五年运气的协议,毫不防备的陷入了叶黎施展的幻境之中,她相信八号当铺会给她想要的。

一如当年给她绝世武功血洗了华山派。

李琦离开后,叶黎靠在黑背椅上,一挥手,一本厚厚的簿子落在她的手里,这是当铺的客户记录,叶黎展开书页,找到李琦所在的世界,那页纸边角上隐隐泛着白光,意味着已有当铺想要的东西出现,白光并未覆盖整张纸,说明时间还早,叶黎随手做了个标记,提醒自己下次去那个世界。

客户记录的簿子上面不知记载了多少的交易,也怎么也翻不到底页,叶黎在做了标记后也无心再翻下去,让簿子回到它应该在的地方。

晚上的时候,叶黎没有呆在当铺里,她去了叶家,叶芷兰现在的家,

这是一座三层高的带花园的白色小别墅,外面围着黑色的大栅栏,里面的庭院种满了各色花草,在夜里也飘着淡淡的幽香。别墅里叶家人围成一桌用晚饭,有说有笑。

叶黎没有让他们看到自己,相反,她很享受这种不被人发现的感觉,纤长的手从深褐色的旋转楼梯扶栏上面轻轻抚过,叶黎的步子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如同幽灵般游离在这栋充满着温馨和家的感觉的别墅,

听见叶芷兰和他们的欢声笑语,叶黎却没有走近,她只是那么看着,看着和家人待在一起笑得温柔的叶芷兰,心里忽然升起快活的感觉,叶芷兰过的快乐,她也会感到快乐。

这里虽不如八号当铺奢华不凡,但它是叶芷兰的家,而叶黎,她是属于八号当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 以及祝我生日快乐么么哒

第22章

林诗音,一个如诗如画般的大家闺秀,前十几年不谙世事单纯如白纸的人生,实在叫叶黎不明白为何八号当铺会挑上了她,而再闭上眼去窥见她的未来,

还真是,半生飘摇惹人怜啊。

虽是这么说,但叶黎并没有任何同情怜悯的心情,

之前的疑惑也并没有得到解答,林诗音身上有什么地方让八号当铺青睐,她被称作悲剧的人生一半因为一个李寻欢,而另一半也归因她逆来顺受的性子吧。

她有何求?又能付出什么呢?

心里想着,叶黎已顺利和林诗音搭上了话,林诗音本就养在深闺,不借着她难得出来购置衣物的机会结识于她,以后就难找机会了。

要接近一个善心的姑娘总是很简单的,更不用说这个姑娘还体贴善解人意。

这个时候,林诗音的表哥李寻欢已经开始对她‘冷淡’了,一心一意念着表哥的姑娘敏感而多思,不免想自己是哪里做的不对惹表哥不开心了,她万万没想到她的心上人已有了将她托付他人的想法。

叶黎作为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没认识多久,林诗音就愿意同她叙述自己的忧愁了。

林诗音眉目含愁,“我身边也没有亲近的长辈,我也不知道该同谁说,叶姑娘,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叶黎也没想要这么直接的说出自己的目的,她甚至都没弄明白当铺为何找上林诗音做客户,自然也不会多说话,她笑了笑,注视着林诗音的眸子,“你是个好姑娘,我送你一件东西。”

叶黎将八号当铺的名片轻轻放在林诗音的手中,还不等林诗音疑惑地开口,叶黎竖起食指点在嘴唇上,轻嘘了一声,“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你不需要告诉你的表哥。当你真正遇到困境的时候,它会帮助你。”

林诗音那双含情的眸子微微睁大,却也温顺地点了点头。

回到李园,从管家那得知表哥还未回来后,林诗音有些失望地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铜镜前,林诗音拿出了被她藏在绣帕里的东西,是叶黎给她的黑色薄片,思及叶黎说的话,林诗音珍重地将东西放在了妆匣的底层。

梅花林中,披着一身素白斗篷的林诗音终于等到了许久不归家的李寻欢,

“表哥,近日你怎么总是避着我?”

李寻欢默然不语,见状林诗音原本满怀希冀的眸子亮光渐渐黯淡,“是诗音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外面那些传言是真的?”

小李探花终日流连青楼,与名妓相谈甚欢的传言便是林诗音一介深闺女子也略有耳闻,只是她相信表哥不是那样的人,这些无非是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

但今日表哥的沉默让她忍不住将心中的惶惶不安道了出来。

可惜李寻欢的回答将她从不安的悬崖边上狠狠地推了下去。

“诗音,我,我照顾不了你,大哥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有他在我也就……放心了。”

林诗音霎时脸色苍白无比,“表哥在说什么?”

李寻欢已不敢再看即便披着厚重的白色斗篷,也依旧显得身子单薄无比的表妹,他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舍不下她,他萧然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我意已决。”

林诗音简直不敢相信表哥宁愿流连青楼,也不愿娶自己,还要自己嫁给他的义兄龙啸云,十九年的情思瞬间化成了空,她将自己关在房里,伏在绣床上无声哭泣着。

叶黎听到了她的绝望,伤心,念头一动已出现在了林诗音的闺房里。她温柔地拉起林诗音的手,林诗音竟一时忘了惊惶,跟着了魔似的随着她起身坐在绣床上。

叶黎用手帕拭去林诗音的满脸泪痕,声音轻缓道“我说过,我会帮你的。”

林诗音的双眸如一泓秋水般潋滟,却满含哀愁,“但表哥的心意已决,我又该怎么办?”

叶黎道,“你就没想反抗他的决定,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

林诗音轻轻摇了摇头,“表哥做事自有他的道理,不会有错的。”话虽这样说,但脸上依旧写满了伤心。

“即便他要你嫁给一个你不爱的男人,他却弃你而去。”

林诗音面容黯然,却无望地点了点头。

叶黎心里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不是她不懂得怎样拒绝李寻欢的决定,而是因为她爱他,她无比的相信着他,她知道他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

这世上竟也有这样的爱。

“所以你愿意答应李寻欢,嫁给别人。”

林诗音想点头,却又想摇头,她怎么可能愿意,她这辈子只愿意嫁给表哥一个人。

叶黎轻叹了口气,“我懂了。”

林诗音悲哀道,“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她爱李寻欢,所以除了嫁给他安排的人,林诗音想不到她还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叶黎再次拉起她纤长的手,凝视着她的眸子,语气温和道:“你说你没有选择,那我就给你一个选择。”

暮色渐临,透过窗纸落下的余晖将坐在绣床上的人儿身子拉长成一道纤细的影子,

“你什么时候做出选择都不会晚,我在八号当铺等你。”

这是叶黎离去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诗音心里的不安渐生,却不自觉地握紧了袖中的黑色薄片,上面印着“第八号当铺”。

李园里敲着震天的锣鼓,喜气洋洋的喇叭奏乐声,满目都是鲜艳的大红色,来来往往的宾客都已入席,他们都是李寻欢和龙啸云的亲朋好友。

闺房里,绿衣丫环怯怯看了面无任何喜色的林诗音一眼,“表小姐,该换上嫁衣了。”

林诗音的脸色太过苍白,身子也太过单薄,眸子亦不复以往般明亮,她现在唯一能感受到的或许就是藏在袖中的黑色薄片的冷硬,

她淡淡道,“换上吧。”

“新娘子来了。”喜娘搀着一身嫁衣的林诗音向众人走来,龙啸云此时也变得有些手足无措,眼睛痴痴地望着心爱的女子。

那一身如火的嫁衣同样灼伤了藏身在人群中的李寻欢的眼眸,他俊美的眸子里掩盖着不易察觉的伤痛,“诗音。”她的名字被他轻声低喃着,或许过了这一天,他再也唤不了她一声“诗音”了。

缓缓向前的林诗音闭上眼眸,往昔所有的回忆都在这一瞬间掠过,冷香小筑里的情意绵绵,他饮酒作诗的豪放洒脱,雪地中携手共赏梅花的情投意合,他明亮的眼睛,

他的声音,他的笑,

他念着自己名字时眼中的温柔……

终究是无法割舍下,

一滴清泪从林诗音的脸颊滑下,落在了手中紧攥的黑色薄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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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叶黎告诉她,“你爱你的表哥,可你的表哥却不愿娶你,这才是你最痛苦的地方不是吗?那活在李寻欢爱你的梦里如何,在梦里,你会忘记现实中所有令你痛苦的事,一切会回到你无忧无虑的从前,如你所愿,你和你表哥会琴瑟和谐,成为神仙眷侣。”

“但你活在梦里一天,就会折损你一年的寿命,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价,你可愿意。”

“我愿意。”原谅她爱的如此卑微,即便是一个梦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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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探花表妹林诗音嫁与其义兄龙啸云之日,昏厥于礼堂前,并不再醒来。

李寻欢和龙啸云遍访名医,却无人能解其症,更令人惊异的是,病床上的林诗音,每过一日就好似衰老一分,不过一旬,却好似已老了十年,容貌对于女子的重要性众人皆知,因此李寻欢和龙啸云更是心急如焚。

而叶黎又一次出现在了李园,连武功高如李寻欢也没有察觉到她的进来。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李寻欢俊朗的脸庞上已多了些许青茬,神态也憔悴了许多,但作为绝顶高手应有的警觉仍在。

叶黎微笑道,“我来是给你答案的人。”

聪明如李寻欢,立刻知道了叶黎的来意,“你知道诗音是怎么病的?”

叶黎摇摇头,“她没有病,她只是活在了梦里。”

“是你让她变成这样的?”李寻欢已按上了袖中的飞刀,他不明白诗音自幼养在深闺,从未与人结怨,怎会有如此歹毒之人谋害于她,难道是他惹来的仇家,伤不了他便故意针对于纤弱的诗音。

“你若与我有仇,自管寻我而来便是,何必伤及无辜。”

叶黎看着李寻欢,露出了些许惊异的神色,“你怎会这样想?”说着还未等李寻欢反应过来她已来到了林诗音的病床前,抬手轻抚过沉睡在梦中的林诗音的鬓发。

李寻欢如银光的飞刀还未发出,叶黎已说道:“这是她自己愿意的。”

叶黎复又转头看向他,“是你让她变成这样的。”

“铛”的一声,李寻欢指腹间的飞刀已滑落掉在了地上。

“她想活在一个美梦里,里面有爱她如昔的表哥,平静幸福的生活,我成全了她。”叶黎又看向床上的林诗音,她苍白美丽的脸上带着甜蜜而温柔的笑意,说明她很满意这样的梦。

叶黎淡淡道,“可是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给她一个美梦,她典当的是寿命,一天即一年。”

“一天即一年。”李寻欢不可置信地念着这几个字。

现实太过残忍,太过令她痛苦,所以她宁愿短暂活在梦里也不愿醒来面对一切。

这个即便叶黎不说,李寻欢也已懂了。

叶黎声音温和道,“她本来有三十年的寿命,也就是说她还有二十天,你可以好好珍惜她剩下的日子。”

“不,我不要。”李寻欢疯了似的道,他冲过去想抓住叶黎,但下一刻叶黎已消失在了房间里,好像她从未来过。

但一切已然发生改变。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生日晚上和室友一起去唱K,结账时老板听说我生日送了一只单身汪心塞(′-ωก`)

第23章

李寻欢来到了八号当铺,比起上次最后的癫狂,他已冷静了许多,“我愿倾尽所有,换她醒来,再也不负她。”

叶黎叹了一声,“我是个生意人,自然不会拒绝上门的生意,只不过,不是所有典当的东西都能赎回,她已经支付了代价,要求不能赎回。”

林诗音不希望有人打断她的美梦,即使那个人是她最爱的表哥。

现实也许比梦真实,但绝对不会比梦要来得美好。

叶黎神情变得有些悲悯,又道,“我知道你很痛苦,如果你愿意典当,我可以抹去你的痛苦,这样你会过得好很多。”

李寻欢苦笑连连,“不用了,这是我应得的,应该用上我一生来赎罪。”

他黯然离开了八号当铺,斯人将逝,这痛苦注将缠绕着李寻欢一生一世。

叶黎虽然有些可惜少了一笔生意,但她也清楚,即便是她也没有办法违背客人的意愿的,不管是李寻欢,还是林诗音。

更何况林诗音远比她想象的要决绝坚定。

活在梦里听起来很美好,但不是所有人都能下的了这样的决心的,还是一个只有三十天的梦,用三十年换三十天,何其可笑。

当铺给过很多人这样的美梦,但他们在梦一开始就后悔了,他们后悔这么轻易地放弃,

但从一开始林诗音就未曾后悔过,她始终带着甜蜜的笑容,所以林诗音沉睡的那一刻起,叶黎终于明白了八号当铺会找上她的缘由。

她比很多人要来得脆弱,但也比很多人要来得坚强和义无反顾。

这样的灵魂不能收为八号当铺所拥有,是叶黎的失职,但她并不惋惜,她在心里叹道,“愿你做个好梦。”

寂寂无语晚冬时,对雪怨花迟。尘蒙琴瑟书卷掩,倚窗黯思天涯远不知。

玉手扶枝追往事,杯酒为君持。少年心事总是痴,不信东风拥揽小桃枝。

叶黎也知道李寻欢后来做了什么,他带着沉睡不醒的林诗音离开了李园,因为对他们来说,李园早已不是那个能远离江湖纷扰,平静度日的地方,李寻欢不想让人找到他们,就不会有人找到,他现在终于知道了诗音想要的是什么。

沉浸在美梦里的林诗音一日比一日苍老,青丝变白发,但李寻欢对她的爱意却丝毫不减,他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她身边,珍惜着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即便诗音看不见他的爱意,听不到他的声音。

李寻欢心甘情愿承受这份痛苦,但龙啸云无法承受,他的心志本就没有李寻欢强大,承受不了林诗音逝去的痛苦,尤其是诗音的痛苦有一半是他造成的。

龙啸云也许说不上是真正的侠义大气之人,他或许奸滑成性,或许是粗枝大叶,但有一点,他对林诗音的爱绝不比李寻欢少半分,爱到骨子里,所以痛苦同样深入骨髓。

他找到了八号当铺,想要忘掉这份痛苦,

已变得形销骨立的龙啸云道,“我是个懦弱之人,我承受不了害死诗音的痛苦。”

叶黎道,“那你愿意典当什么?”

龙啸云闭目道,“就典当我的爱情吧,我的爱情已全部给了诗音,我也不愿意再留给别人一毫一厘。”

“好,那么契约成立。”

忘却失去林诗音的痛苦后,龙啸云好似又恢复到他没来到李园之前的意气风发,他也同样离开了李园,这里是林诗音和李寻欢曾经的家,过去不属于他,现在和未来也同样不属于他。

叶黎已然可以窥见这两人的未来,林诗音死后,李寻欢会守在她的墓前一生一世,不再过问江湖之事,兵器谱上小李飞刀从此绝迹。他风华正茂,却已经历了人生的大喜大悲,看破世事,方知什么才是最珍贵的。

而龙啸云,他今后的人生里没有李寻欢,也没有林诗音,他会成为一方豪侠,建立兴云庄,身边红颜知己无数,却终身未婚无嗣,一如他在典当时说过的,他的爱情已全部给了林诗音,再也不愿意留给别人一毫一厘。

叶黎本该很快离开这个世界的,但她却发现了一个新的客户,一个比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要贪婪的灵魂。

她叫林仙儿。

现在的她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日后她会成为一个如名字般所述拥有仙子之貌的女人,同时,她还有一副狠毒无比的心肠。

人生的际遇让叶黎有时也感叹不已,也给了八号当铺许多可乘之机。

林仙儿看到叶黎时,面上是畏畏缩缩,但真实的心声却是嫉妒愤恨,她嫉妒于叶黎的美丽,愤恨于她的光鲜,这让叶黎感到有些稀奇,一般人在见到她都会觉得危险甚至是畏惧,但林仙儿,她的贪婪和嫉妒之心已经超过了常人对于危险事物的忌惮。

叶黎蹲下身,伸手抬起林仙儿的下巴,道出充满诱惑力的话语,“我可以实现你的所有愿望,只要你肯付出代价。”

林仙儿畏缩的眼神瞬间就变了,变得狂热无比,她似乎已经感受到这是可以改变她命运的机会,而她必须抓住。

“我愿意。”

但周围已变换了环境后,林仙儿贪婪地注视着当铺的每一寸华丽,每一分精致,她梦想中要住的就该是这样漂亮奢华的地方。

叶黎出声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你想要什么?”

林仙儿伸出手抚上自己的脸,眸子里亮着狂热的光道:“我要做天下第一美人。”

叶黎微微一笑,看着林仙儿道:“你以后就会是,无须八号当铺给你。”

闻言林仙儿并没有出现应有的兴奋,反而变得有些凶狠,“不,我现在就要成为天下第一美人,我要穿漂亮衣裳,住漂亮的大宅子,无数男人供我驱使。”

叶黎听到她的话,没有丝毫生气,反而嘴角笑意更深,“当然可以。”

“不过你要付出一样东西,十年后,你会遇到一个真心对你的人,他对你痴情不改,他爱的不是你的容貌,他可以包容你所有的过错,你可愿意典当你和他的这份情缘换取现在的美貌。”

叶黎给她选择的机会。

林仙儿的确迟疑了一会儿,却不是同寻常女子所想的那般,她问道:“他会是江湖上最有权势的人吗?”

叶黎笑容温和,答道“不会。”

“那他会是江湖上武功最高的人吗?”

叶黎亦道,“不会。”

那个人的确地位不是最高,武功也不是最厉害,也没有大笔财富,他有的只是一颗真心。

林仙儿冷笑了一声,“那我要他何用,不能满足我,又不在乎我的美貌,我为什么为他再等上十年?等我成了天下第一美人,多的男人愿意哄我开心。”

叶黎道,“那你是愿意典当了。”

林仙儿果断道,“对,我愿意。”

叶黎唇角一勾,“那么,契约成立。”

林仙儿不识字,所以她在协约纸上画了押,然后欣然接受八号当铺给予她的东西。

她的确会成为天下第一美人,而且提前了整整十年,

而且绝不后悔她所失去的,比起平淡知足的过完一辈子,她宁愿轰轰烈烈的昙花一现。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却也是个命运从一开始就被注定的人。

第24章

叶黎今天走进的是走廊往里左手边的第二道门,里面的空间比外面想象的还要大上好几倍,又高又宽敞,又华丽又明亮,这里就是叶黎的图书馆,一层层,一道道,不会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因为它是比这世界上任何一家图书馆都要来得藏书丰富。

而它之所以出现,只因叶黎想要。

当铺里除了地下密室之外的地方,都是为了满足叶黎的需要或者是一时的想法而出现的。没有的会出现,已有的会依着她的想法而改变。

这个房间或许一开始并不是书房,它可能是琴房,也有可能是换衣间。但叶黎现在是八号当铺的老板,所以它就只能是图书馆。

叶黎很早的时候就希望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图书馆,完完全全,它的时间和空间都属于她,而现在她有了,比她想象的要提前了那么一段时间。

这里罗列的书,囊括了天文、科学、哲学、历史、文学、宗教、生物、管理、消闲等等人类已经涉及的甚至是连人类的大脑都不一定能触碰的领域,它满足叶黎需要的知识,在这里,就连知识也要为她屈膝服务。

叶黎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不知过了多久,翻看了多少本书籍,她忘记了时间,也丝毫感受不到饥饿和疲乏。当铺的仆人不会打扰她,因为她已说过,这里是禁地。

最后是客人的到来将她从书中惊醒,叶黎合上书,将它放回原位,面上难得出现些许困惑,她已看过今日没有客人,这个困惑在她瞥到上面的挂钟时就已解开了,她所认为的‘今天’已经过去了。

下次进来时,还是该给自己定个提醒的闹钟,不然怠慢了客人就不好了。

叶黎这样想着,步子不急不缓地向接客室走去。

客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她的脸上很苍白,眼睛也没有光彩,宽大的蓝白相间的病号下是单薄瘦弱的身形,她曾经也是个灵秀可爱的女孩,但如今她已饱受折磨,精神变得惶惶不安。

她安静的坐在客人的椅子上,低垂着头,直到黑皮椅后的门打开了,叶黎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些什么。

叶黎友善地对她点了点头,,“你好,方小姐。”

她坐下后又道:“我姓叶,是当铺的老板,初次见面,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方敏抿了抿唇,眸子看向叶黎,“叶小姐……”

“我是听隔壁病房的一个人说起八号当铺的……”方敏眸子有些散漫,像是没有焦点一样,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说的也很慢,“他们说他是疯子,要被送去精神病院的,但我觉得他不是,可能我也快疯了……”

叶黎目光里透着怜悯,她当然一眼知道方敏有没有疯,她只是承受了太多痛苦,这时哪怕任何一根稻草都可以将她彻底摧毁。

她温和道;“你没有疯,你比很多人都要来得清醒,所以你能找到八号当铺。”

“八号当铺……”方敏喃喃道,忽然间她睁大了眼睛,神情也变得激动起来,“他说的,八号当铺可以满足所有愿望,他说过的。”

方敏就像一个濒死之人,看到了一丝希望般的回光返照。

叶黎微笑,“当然是真的,八号当铺可以满足所有愿望,只要你肯付出代价。”

“我愿意,我什么都肯典当,只要……只要丁家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方敏说着复仇的话语,脸上却充满了痛苦绝望,她心里找不到所谓复仇的快感,想起的都是痛苦绝望的回忆。

幼年时父亲被丁蟹打成了痴傻之人,幸福生活一夕之间化为乌有,谁知多年过去丁家成了黑社会,还不肯放过她们,打压她大哥,丁蟹又杀了她即将康复的父亲,丁蟹的二儿子丁益蟹彻底毁了她的人生,如今他们方家连讨个公道,让丁蟹罪有应得都做不到。

叶黎抚上她的手道:“当然可以。”

叶黎又道:“不过,你需要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灵魂,你想好了吗?”

方敏语气急切道,“我当然愿意,叫我付出什么都可以。”

但她又有些惘然,“不过,我死了,大哥他们会不会很伤心,我不希望他们太伤心。”

叶黎温和道,“他们肯定会伤心的,但他们得到的会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这样吧,你想看看既定的命运是什么样的吗?”

说完她又顿了一下,目光流露出些许怜悯道:“你可以想好再回答,看到未来不一定是件好事。”

方敏有些恍惚,“既定的命运?”犹豫了一下她又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我们能不能靠着自己得到公道,只是公道而已。”

“那……好。”

叶黎伸出手,落在离方敏额头前约五厘米的地方,一团白色光芒钻入方敏的脑中,接着她就看到了‘未来’。

她看到法庭上丁蟹被判处死刑,大哥大姐二姐他们喜极而泣的情景,她也跟着高兴的笑了起来,原来香港还是有公道的,只要他们肯努力。

但紧接着她就看到丁氏兄弟抓住了大哥大姐二姐她们,然后把他们一个个,扔下了楼。

“不要——”哥哥姐姐们被扔下高楼的那一刹那,方敏撕心裂肺地大喊道。

叶黎收回了手,表情平静道:“你已看到了‘未来’。”

“我不要,我不要他们死……”方敏已不复刚来时的神情恍惚,惶惶不安,她此时心底只有一个信念,她还不能疯,她不可以再脆弱,她不能让她的哥哥姐姐走上未来必死的道路。

叶黎神情悯然道,“当然不会,我只想让你知道,你的典当是值得的,你可以改变他们的命运。”

方敏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神情急切道:“真的不会吗,他们不会死对吗?”

叶黎用诚恳的目光看向她,“不会,他们会过的很好,因为你的牺牲,你的付出。”

“那就好,那就好。”方敏一连说了好几遍,又是哭又是笑的,现在她高兴的不再是丁家人得到报应,而是她的哥哥姐姐可以活下来,平平安安的。

“方小姐,你可以签字了。”叶黎微笑着指向桌面出现的白色协议书道。

“好。”方敏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拿起钢笔迅速在协议书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她签完后,叶黎就道:“那我们可以开始了。”

方敏亦道:“好。”

在得知能改变兄姐的命运后,她已变得百依百顺。这次叶黎的手落在她面前,她的心已不再惶惶不安,她脸上也没了绝望和痛苦,有的只是满足和欣然。

叶黎取走她灵魂的那一刻,她已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那是一个充满希望光明的未来。

香港公立医院,方展博,方玲和方婷赶到医院时,病房的窗户已经被打开了,空空荡荡的,而方敏的尸体就躺在高高窗台下的医院草坪上。

三天后,方敏的法事还未做完,丁家兄弟就接连死亡,老大丁孝蟹被底下人背叛,然后砍死,老二丁益蟹死在女人床上,老三丁旺蟹是个律师,被车撞死,是之前被他坑害过的原告的有意报复,老四丁利蟹是个医生,专为家族的非法事业供应庞大的软性毒品,结果因吞食毒品过多而死。

丁家四兄弟死后,曾经声势赫赫的丁氏家族也在旦夕间破灭,而失去儿子支持的丁蟹在最后裁决中被判处死刑。

方敏墓前,方展博,方玲,方婷,还有他们的继母罗慧玲,手臂上都戴着黑纱,捧着鲜花放在方敏照片前,他们都又高兴又难过地说,“小敏,丁家人都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了,你听到了吗?丁家人都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了,你……你在天之灵也可以得到安慰了。”

“小敏,我们都会好好的,你在那边和爸爸在一起也要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章 现实

今天是叶黎的生日,也是她在八号当铺里度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日。

算起来叶黎也已经19岁了,比之刚进入当铺时,容貌长开了许多,愈发的美丽,就像黑影许诺过的,他给与永葆青春的美丽,那就是绝对是美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晚餐桌上的精致菜肴已比平时丰盛了许多倍,仆人们在尽数送上食物后就已退下,只有叶黎一个在这张长长华丽而丰盛的餐桌上独享美味。

即便这上面的大部分食物,叶黎连碰也不会碰一下,他们也不舍得给这张洁白桌布上再留下多余的位置。

生日蛋糕也是出自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盛名的蛋糕师之手,无须排队,无须预定,仅此一个。

叶黎在咽下一口雪花虾仁后,心中就想,若是每年都这样过,她迟早会厌烦吧。

叶芷兰不会做菜,她仿佛天生就没有这个才能,除了在叶黎生日时煮上一碗普通到极点的长寿面之外,她就变得毫无用处。所以叶黎只能在心底毫无波澜地感叹一句,今年生日至少不用她亲自动手做饭了。

叶家书房里,叶振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叹息了一声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沈越点了点头,“您也知道,失踪时间满四年就会被判定死亡,这是法律的规定。”而距离叶黎失踪已经一年多了。

叶振声扶着额头沉思了许久,最后默然道:“不到最后一天,我们都不想放弃希望。”

沈越了然道:“我明白了,我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拜托你了。”叶振声诚恳道。

从楼梯下来离开时,沈越碰巧瞥到落地窗外和叶老先生夫妇一起侍弄花草的叶芷兰,他当时升起的一个念头就是,还蛮像的啊。

虽然气质不同,但要是站在一起肯定能认得出来她们有血缘关系。说起来,他也没想到叶黎的生身父亲是那一位啊,这些大人物的陈年往事恩怨情仇真是让他忍不住啧啧一声啊。

看着叶黎的母亲叶芷兰脸上出现的自然的笑容,沈越的心情稍稍有些复杂啊,这位温婉如兰的女性要不是恰好失去了记忆,恐怕会伤心不已吧,那可是她能为之抛弃一切的女儿啊。

这样想着,却在走到门口的那一刻,脑中好像有什么被抓住了。

是像啊,一看就知道是母女,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沈越瞳孔忽然一缩,对啊,他们都能认出来,那叶芷兰怎么会认不出来,仅仅是失忆也无法正常分辨一个人的相貌吗?什么样的失忆唯独只针对叶黎一个人,即便看到她的容貌,也不会联系到与自己相似这一点。

是认知被改变了啊……

天才的脑沟就是在所有的不可能之下,选择去相信最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沈越站在叶家别墅门口,只觉得浑身冰冷,但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仿佛要冲破胸膛。

八号当铺里,叶黎正执笔写下之前的几笔交易记录时,刹那间,生起一阵心悸,执笔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差点勾破了簿子的纸。

叶黎按下手里的钢笔,眼眸一沉,是谁,知晓了不应该知晓的事?

————

满腹心思回到警局的沈越,连肩膀被人拍了都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警局人称“胖子”,他好友之一的陶丰抖了抖脸上的肥肉道。

“没事。”沈越一下子就恢复成原来懒洋洋的正常模样,变脸速度之快简直叫陶丰忍不住称奇。

陶丰好歹也是个警察,所以稍稍质疑了一秒,凑到沈越面前“真没事?很少看你脸色这么难看的。”

沈越推开了在他眼前放大了几倍的脸,嫌弃地道了一声:“去。”

“本来还有件好事告诉你的,你居然这么嫌弃兄弟。”陶丰哀怨道。

沈越撇了撇嘴,但也知道陶丰不是没事找事的人,便道:“什么事啊?”

陶丰把他肩膀转过去,呶呶嘴示意往那边看,沈越先是一疑惑,但在眼帘中出现了一道熟悉而靓丽的身影时,也差点有些说不出话了。

“杨……羽。”

叶黎在察觉到不对劲后,下一秒已从八号当铺消失,出现在了银皇公司的总裁办公室里。

这间办公室的布置很特别,各放了一大一小两张办公桌,同样的布置却是不同的风格,中间隔着有一道漂亮的百叶屏风,直接挡住了门口的视线。

在银皇待久了的人就会知道一进来最先看到的那张较小的那张办公桌是总裁周邵华的。

而那张大的银色办公桌的主人是那位从来没有在公司出现过的老板,周邵华只是代理总裁的事在公司里并不是一个秘密,有人私底下猜测过银皇真正的老板,也就是那位一掷千金买下银皇的人,是国内的哪位隐形富豪。

周邵华忙了一圈回来,刚走进办公室就感觉到一股顺着后脊上来的冷意,在见到百叶屏风后出现了隐隐约约的人影,他已变得心惊肉跳,他停下步子,示意跟在他身后的秘书先出去。

而他自己则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从穿过屏风走过去。

“叶小姐。”周邵华低垂着头,毕恭毕敬对叶黎道了一声。

叶黎转过身下的椅子,淡淡看了他一眼,歪头道“你做的不错。”

周邵华在打理公司上的确没有一丝懈怠,也正是因为这样,银皇发展的比一年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叶黎并不在乎她投入的金钱是否会缩水,但这样至少说明周邵华还是有点用处的。

“不敢当,都是我应该做的。”周邵华一点也不敢居功,平时除了他身为总裁的那份分红,他不敢多拿公司的一分一毫,因为作为属下和叶黎相处越久,他就越清楚即便叶黎和当铺并不在乎这点钱,但只有叶黎给,他才能拿。

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当铺和叶黎的,是魔鬼的东西,一旦拿了是要付出代价的。

和魔鬼做交易的结果就是表面上他风光无限,但内里却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周邵华谨慎问道:“叶小姐这次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叶黎转了一下手里的笔,她在当铺里感觉到不妥时,下意识来到现世界,落脚点就选在了足以让她放心的地方——银皇。可冷静下来后,她已经知道了那个人触及到八号当铺的人是谁,也不怎么迫切的去解决这件事了。

不过既然来了,也正好看看这家被她买下的银皇吧,怎么说也是她特地布置的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叶黎: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沈越:……

作为八号当铺的粉,作者是想把叶黎写成韩诺和阿精的结合体,她有韩诺的智慧和自制力,也有阿精的无情。后面的剧情中叶黎会越来越冷血无三观,会是一个最适合执掌八号当铺的人,怕以后被读者骂所以先说好。再稍微剧透下,沈越的结局是BE,任何试图触碰八号当铺存在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第26章 现实

得知叶黎的意思,周邵华立刻安排了几个可靠的人和自己一起陪同叶黎巡视公司。

叶黎没有让周邵华告知他们自己的身份,周邵华就不会多话,但跟着的几个部门负责人私底下也有自己的猜测,能让周总这般毕恭毕敬地介绍公司内部事务的年轻女孩,能有几个呢?

他们没有猜测是公司的幕后老板,因为年纪不可能对得上,这世上能拥有一大笔可以调动的财富的年轻女孩实在太少。或许是老板的女儿吧,日后可能继承这家公司,这样的说法虽然合理,但仔细想想,如果是这样,周总凭什么对她如此恭敬而畏惧。

混到他们这个地步已经学会戴上最完美的面具,跟在不远不近的一段距离后面不多话不多看,和周邵华一样称呼“叶小姐”。

谁料叶黎突然停下了。

她的目光投向了玻璃窗下面的一楼大厅,也就是银皇总公司的大厅。

一个穿着光鲜,姿容艳丽约二十岁的女孩,故意撞倒了向她迎面走来的另外一个女孩,还趁着女孩摔倒在地上拿高跟鞋重重踩上了那女孩的脚踝,一下就见了红。

“你怎么能这样。”那女孩的助理一边连忙扶起女孩,一边忍不住怒气地道。

一直忍着没叫痛的女孩却拉住了助理,“小木,别说了,是我不小心。”

助理小木这才反应过来,她呛声的可是银皇总裁的独生女,大小姐周瑶。

看到小助理一下子跟被戳破了气球似的表情和女孩忍气吞声的模样,周瑶颇为得意的一笑,“哎呀,真是不小心,跟没长眼似的。”

“阿琳,小田,我们走。”

“好,周小姐。”周瑶身边的几个助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护拥着周瑶就出去了。

一出公司大门,周瑶就忍不住冷笑,“这下我看她怎么演华导的片子。”明明长得也不如她漂亮,就因为会跳个舞就被大名鼎鼎的华导也选上了,还是个露脸的配角。

心里畅快的周瑶又对助理说,“以后给我盯紧了许若涵,我要她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周瑶永远都忘不了将她批得无以复加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华导对许若涵是怎么和颜悦色的,也许是长期因容貌受到歧视,再加上周邵华一味的溺爱,周瑶内心极度自卑又自傲,她最恨的就是把她比下去的人。

许若涵,也就是被周瑶故意撞伤的女孩,被助理小木扶到椅子上低头看了看有些狰狞的伤口,

助理小木赶紧去给她找药了,先把伤口包好再去医院,不然被狗仔看到不知道会乱说些什么,他们可不会在意小艺人被打压欺负的小事,像被包养成小三挨打才是他们喜欢写的。

许若涵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别人都说她运气好,进了银皇这样的大公司,作为新人又被华导的电影选上,可现在什么都落空了,还被周瑶给记恨上,只怕以后的日子要更难过了。没看刚才除了来公司没多久的小木,其他人都不作声,谁会为了她一个还看不出前途的小艺人去和大小姐对上呢。

只可惜当初爸妈一看是大公司也不和她商量就给她签下了十年的合约,十年啊,那可是一个女明星最青春宝贵的年华。

许若涵没有给自己自怨自艾的时间,她还要给华导的助理打电话道歉,现在都伤成这样了,肯定是拍不成电影了,这下缺席恐怕也会给那位大导演留下不好的印象,但也只能日后再找机会弥补回来了。

叶黎在楼上的窗前饶有兴趣的看完了整场‘闹剧’,这是种特殊的玻璃,里面的人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但外面却看不到里面来。

其实在一开始,明眼人都能看出周瑶是有意撞的时候,周邵华就想下去喝止住女儿,却被叶黎一抬手给拦下了。

周邵华摸不着叶黎的心思,但他依旧是惶恐不安的,他简直不敢想象叶黎一旦生气或是厌恶,会怎么对瑶瑶。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周总的女儿缠着周总要进娱乐圈,才来公司当艺人的事公司人尽皆知,平时也没少听到周瑶仗势欺人,飞扬跋扈的事,底层的一些员工也颇有怨言,但今天被真正的‘大小姐’给看到了会怎么样呢?

等到闹剧结束,他身后的几个部下也忍不住偷偷觑向叶黎的脸色,却看到叶黎脸上露出的一丝诡异的微笑。

这样的神情只让周邵华愈发惊恐起来,“叶小姐,我回去就好好说瑶瑶一顿,不会让她下次再犯了,不,我会让她以后都不再出现在公司。”

这一刻,周邵华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对叶黎的态度显得极其卑微,“所以…………请您,务必原谅瑶瑶,她还是个孩子……”

叶黎却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这样就很好,你不需要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周邵华脸色变得煞白,“叶小姐的意思是……”

叶黎转过头来看向他,脸上的微笑显而易见,说出的话却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人再能听见,“你以为我需要的是一个良好竞争氛围和谐的娱乐公司吗?我要的是欲望和野心的滋生,想要爬到金字塔顶端的强烈渴望。

“周瑶做的很好,我想她还会做的更好。”叶黎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而莫测,说完她便转过头继续看着楼下大厅,目光落在了许若涵身上。

这是个聪明的女孩,当某一天到来时她会知道自己该选择什么。

周邵华顷刻间变得无比僵硬,脸色已不似人样,爬到金字塔顶端势必要踩过累累尸骨,叶黎是想拿瑶瑶当靶子,刺激公司里的人,好引诱他们进八号当铺,而当他们回过头第一个要报复的恐怕就是曾经欺辱过他们的瑶瑶,到时候他想护着瑶瑶恐怕也难了。

————

午后的咖啡厅里,环境优雅宜人,小提琴奏起的乐声旖旎缠绵。

“是葛里格Griegg的《献给春天》。”杨羽忽然道。

说完在看到沈越面前动也没动过的黑得发苦的咖啡,杨羽低头一笑,“我忘了,你从来对这些不敢兴趣。”

沈越有些沉默,他是听不出来这是谁的作品,但他至少记得这是杨羽最喜欢的一首小提琴曲。

沈越是个遗腹子,他父亲就是个警察,他爷爷也是警察,他的路早在一出生时就被安排好了,沈越也没有想要反抗的心思,他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喜欢这个职业,而杨羽是那些人中最懂他的。

他和杨羽结识在大学,一个是警察大学的高材生,一个法律系才貌双全的系花,

两人几乎天生一对,无比融洽。

然后结了婚。

婚姻有时候就是爱情的坟墓,明明他们俩是这世上心贴得最近的人,却不得不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继续更,一般每周至少五更

第27章 现实

第八号当铺今日来了一位客人,

是位唐妆佳人,姿容秀丽,端庄典雅,她说她闺名为崔莺莺。

崔莺莺的故事很简单,出身世族,偶遇了寒门张生,自从才子佳人,美好的如同话本里写的,可结局却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反倒是始乱终弃,负心薄幸。

她柳眉微蹙道;“我听说这间当铺可以满足人的心愿。”

叶黎抿唇一笑,“只要你愿意付出代价。”

崔莺莺秀丽的脸庞上流露出浓浓的悲怨,“我已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了。”她的爱情,她的名声早已全毁了,家族也隐隐视她为耻辱。

叶黎看着面前眉宇间隐隐有些挣扎的女子道,“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了?”

她虽然在她的故事里是个失败者,但并不意味着她不聪慧,相反,她有着自己的思想,不随波逐流,敢于抗争,否则,八号当铺的大门不会对她开放。

崔莺莺轻叹了一声,“我来之前有想过,到底值不值得?我娘亲有意将我嫁给她娘家的侄儿,好和前尘断个干净,但我不愿,这世间的男儿都是一样的薄幸风流,张郎是这般,郑郎又能好到哪去。而张郎,我爱过他,现在恨他,怨他,花前月下,山盟海誓,他为什么可以如此从容脱身离去,却留我一个弱女子痛苦受累。”

“我要他世世生为女儿身,受尽薄幸苦。”女子声音娇软,说出的话却如刀刃般凛冽如雪。

叶黎平静道:“可以,但你要付出的是灵魂。”

“好。”崔莺莺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带着些许的释然。

张郎啊张郎,你可会怨我?

叶黎的手落到她额前时,她平静的闭上眼,忆起最喜卓文君的一首赠诗句,

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锉断,十里长亭我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

九重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偶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郎啊郎,巴不得下一世,你做女来我做男。

她曾以为自己会成为卓文君那样的女子,却忘了奏起那曲凤求凰的司马相如同样是个薄幸人。

叶黎收起她的灵魂,从玻璃瓶里转移到木盒里,这种木盒可以很好的保存人的灵魂,百年,千年,甚至是万年,久到叶黎也会忍不住怀疑自己还能否活到那个时候。

————

即便杨羽的回国暂时打乱了他的思绪,但沈越并没有放下叶黎的事,他觉得自己可能不能再以常理去推断这个案件了。

沈越不仅找了在京城私立医院给叶芷兰做过复查的医生,还又去了趟Z市,再次询问了得出叶芷兰康复结果的医院人员,他们的回答竟出人意料的一致。

这是人类癌症医学史上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奇迹,尽管有理论证明末期癌症存在康复的可能性,但实例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但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奇迹,叶芷兰病一好,叶黎就失踪了,这之间恐怕有着匪夷所思的关系。

沈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

A大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学,更是让不少学子挤破了脑袋想要钻进去,但真正身处在这座学府里的也有郁郁不得志的人,苏铭就是一个。

苏铭的人生在一般人看来可以说得上是人生赢家了,外貌不俗,自幼成绩优异,又考入顶尖的大学,毕业后顺利留校就任,当了一名老师,在家庭方面,和恋爱多年的女友成婚,不到两年就有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不可谓不美好。

一般人也许就这样满足了,但苏铭没有,相反他感受到了更多的压力还有,巨大的落差。

学生时代,他是天之骄子,但一步入社会,他却成了菜鸟老师,原本对他和蔼亲切的导师教授,也变得生疏起来,苏铭清楚,因为哪怕在大学这样的净土也存在着争夺资源的境况,他就是那头被突然扔进一块陌生领地的小兽,倍受警惕。

等到苏铭开始熟悉环境了,他就发现自己的境地已变得更加糟糕,他没有背景,也没有多少人脉,这样的情况下,评职称奖金还有出国交流的资格一个也没轮上他。

曾经样样不如他,和他同时留校的同学靠着娶了副校长的侄女,现在竟然离副教授只有一步之遥。他却还要为系主任写今年纽约交流会的论文。

苏铭没想过去怨妻子没有好的家世,他俩是读书时就认识的,知根知底,而且,他爱她。

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曾告诉过他,要耐心,切莫浮躁,只有真正做出成绩来了,才不会被人挡住光芒。

这样的道理苏铭不是不懂,但他的前二十年太过顺风顺水,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

他在寻求着改变。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A大的校园里,有戴着眼镜的学子坐在湖边长椅上读书,也有相依相偎的情侣走在树林小道里私语,偶尔几只清脆的鸟啼声在树枝间响起,有兴致来了的学生还好讨论起是什么种类的鸟,它的习性。

苏铭温和地回答了学生下课后来找他问的几个问题,学生们离开后还在私下道苏老师人真好,即便被她们拖了时间也不生气,讲解的也很详细,有的还说要是苏老师是他们的直系教授就好了,这样的话,交论文什么的都好办了。

苏铭从办公室拿了饭盒后,就坐在了学校喷水泉附近的长椅上,这几天课安排得紧,中午都没时间回去吃饭了,妻子就给他准备了饭盒。

妻子的手艺很好,而且荤素搭配很有营养,苏铭记得读书的时候妻子并不会做饭,是婚后才学的,为了照顾他还有这个家,妻子放弃了工作专心当起了家庭主妇,还给他生了一个那么可爱的女儿,每天一想到妻子和女儿,苏铭就忘却了所有的烦恼。

“你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忽然身边响起一个清柔的女声。

苏铭微微一惊,不知什么时候,旁边坐了一位穿着碎花裙,戴着白色圆帽的年轻女孩。

“你……你认识我?你是哪个系的学生?”苏铭声音有些不愉道,虽然这里并不是他的私人领地,但这个陌生女孩的突然出现和说的话让他感到有些被冒犯和一点点的不自然。

“我不是这里的学生。”年轻女孩,也就是叶黎,说完这句话她便转头看向苏铭,微笑道:“我是来找你的。”

“找……找我的?”苏铭很快冷静下来,“为什么?”

叶黎偏过头,看着不远处的水池,眸子略深“因为你需要我们。”

“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苏铭语气压抑着愤怒道,立刻起身欲离开。

“可我们听到了你的诉求,渴望回归到曾经天之骄子的生活,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不是吗?”

原想拂袖而去的苏铭在听到这一句时,就停下了已半起来的身子。

“你……你在说什么?”苏铭的声音都是在发颤。

叶黎再次转过头看向他,目光透着些许诚恳,语气充满诱惑地道;“我们会帮你的。”

————

“所谓的西方经济学分微观和宏观两部分,微观说的就是……”讲课讲到一半,苏铭忽然停了下来,有些恍惚,不知道下面该讲的是什么,看着底下坐了七七八八的学生们,苏铭哑然一笑,“抱歉,我忘记了。”

被苏铭这么一打岔,底下的学生们忍俊不禁,气氛顿时活跃了不少,还有闹腾的学生出声说:“没事,苏老师您慢慢想,我们不着急。”

苏铭笑着摇了摇头,又翻了翻了桌上的课件,半分钟后,他又拿起粉笔对着黑板写了起来,“微观经济学是我们这学期的重点部分,……”

坐着班车回家的路上,苏铭握住车上的拉钩,看着车窗外飞掠过的五光十色的街景,苏铭忍不住又失神,老实说,他不是觉得这样每天一成不变上课写论文挤公交的生活不好,只是太平淡了,要他这么平凡碌碌地过下去,过个十年二十年,他,不甘心。

是夜,八号当铺又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

“你听说没?”陆南用手肘捅了捅正在看书的叶晨阳,一脸八卦地道。

“什么事啊?”叶晨阳翻过一页,面露疑惑道。

“就是金融系的苏老师,突然和他老婆离婚了,还是净身出户,不少人猜是不是苏老师出轨了呢。”陆南说完又摇头晃脑一脸世风日下道:“亏得那群女生还天天说苏老师是个好男人呢。”

叶晨阳没搭话,由着他说下去。

“不过情场失意,事业得意,那苏老师也不是得了谁的看重,论文被选中发表在国际有名的经济报纸上,听说学校还给他安排了出国进修的机会,我刚打赌,照这个劲头下去,不出五年,准是一个教授名头了。”陆南信誓旦旦道。

叶晨阳皱了皱眉,倒也不是不相信陆南的话,陆南这人性子虽然跳脱爱胡闹爱八卦了些,但是看这些里头的道道还是很有眼力的。

“不行,我得上学校论坛开个帖子好好扒一扒这里头的内情,要是渣男更是不能放过了,得让广大妇女们认清真面目。”陆南掏出了手机,一脸兴致盎然地动起手来。

“你悠着点,别惹出事挨你老爸揍。”叶晨阳撇了撇嘴道,他也不开口阻止,陆南这人你不让做他就偏要去做。

“没事,还有我妈拦着呢。”陆南一个目光都没留给叶晨阳,完全投入到他的开扒事业之中。

叶晨阳无奈地摇了摇头,真不明白好好的一个高干子弟,什么纨绔非为不做,偏偏喜欢八卦,难怪陆南他妈这么头疼,不过叶晨阳也不多担心,他这人也就三分钟热度。

作者有话要说:  写张生与崔莺莺恋爱,后来又将她遗弃的故事。起始张生旅居蒲州普救寺时发生兵乱,出力救护了同寓寺中的远房姨母郑氏一家。在郑氏的答谢宴上,张生对表妹莺莺一见倾心,婢女红娘传书,几经反复,两人终于花好月圆。后来张生赴京应试未中,滞留京师,与莺莺情书来往,互赠信物以表深情。但张生终于变心,认为莺莺是天下之“尤物”,认为自己“德不足以胜妖孽”,只好割爱。一年多后,莺莺另嫁,张生也另娶。一次张生路过莺莺家门,要求以“外兄”相见,遭莺莺拒绝。当时人们还称赞张生“始乱终弃”的行为是“善于补过”小说显然是站在张生的立场,美化张生,为他的薄幸行为辩护。

这就是西厢记的原型啊

第28章

当铺的晶壁上又出现了新的名字,本杰明·巴克。

但他现在已化名为陶德,为他多年深陷苦牢与爱妻女儿离散的痛苦展开他的复仇之路,他血腥而充满仇恨的灵魂也受到当铺的青睐。

叶黎很快来到本杰明的世界,他所在的这片地方如同它天空一般阴暗常常不见天日,隐藏着无数丑陋污垢,这是个很适合魔鬼生活的地方。

在自己的东方容貌引起其他人注意之前,叶黎已经放开精神力闭目搜索,找到了陶德所在的地方,那是一间并不大的馅饼店的楼上。

陶德正和乐芙特就如何将之前不满离去的仇人法官特平再度引到理发店来,并且杀了他一事发生争执。

“你应该再等等,等一个好时机。”

“你为什么要叫我等,我是一刻也等不了了,我渴望他的鲜血,想见到他喉咙被割掉那一瞬间的痛苦恐惧。”

陶德往楼上走去,乐芙特紧跟着他,试图说服他,当陶德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忽然停了下来,并且抬手叫止了乐芙特的喋喋不休。

“有人在房里。”陶德的瞳孔闪着幽冷的光,苍白得有些过分的消瘦脸颊上高高的颧骨看着有些令人悚然。

“你说什么?”乐芙特惊呼了一声,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会不会是托比,那个小伙计?不过没有我的允许他应该不会上来。”

“不管是谁,看看就好了。”陶德手里已亮出了他纯银发亮的剃刀,伸手转动了一下门上的扭杆,推开了门。

“哦,她是个外地人。”精致的东方面孔让乐芙特惊呼了一声。

“你是谁?”陶德将握着剃刀的手放到身后,却没有收起剃刀来。

“我是来找你的,本杰明·巴克。”叶黎微微躬身施了一礼道。

“天哪,她知道你的身份。”乐芙特看向叶黎的目光也变得阴冷起来,剃刀忽然转动的光映照在陶德的脸上,冰冷得让人毛骨发麻,“那就杀了她。”

“我是来和本杰明先生做笔交易的,比如说露西,比如说乔安娜,比如说特平。”

当叶黎说到露西时,刚刚为了陶德方便杀人把门拴上的乐芙特脸色大变,可惜陶德背对着她,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但叶黎没有错过这一特殊的细节,原来,是这样啊,叶黎唇角微微勾起。

陶德声音阴冷道“你要说什么?”

“我有一家当铺,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但以物换物,人的情感,四肢,寿命,这些都可以换,本杰明先生,不知你可愿意和我做这笔交易,你应该很想杀了你的仇人吧,只要你愿意典当,那么特平绝对活不过今晚。”

“不,他只能由我亲手杀死。”陶德拒绝了叶黎的建议,

叶黎对此也并不奇怪,现在的陶德已经不是刚刚逃狱出来的那个他了,他身上的血腥气让叶黎闻了都不禁皱眉,他几乎已经具备了成为一个恶魔的潜质,而这样的人往往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那么你随时可以来八号当铺找我。”

叶黎说完,便消失在了房间里。陶德和乐芙特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是遇到了真正的魔鬼。

当夜,乐芙特就来到了八号当铺,叶黎知道她会来,只是有点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掩饰陶德的妻子露西没有死的真相。

陶德是个出色的理发师,却因为法官特平看中了他爱妻露西的美貌而捏造罪名将他终生投入苦牢之中,陶德这次会来就是为了报复特平,但乐芙特告诉他露西为了保住清白服毒了,而他的女儿乔安娜被特平监.禁,如今更是被送到了疯人院。

“我要本杰明永远见不到露西。”乐芙特昂着头,充满了决心道,“我会让本杰明知道我才是最适合他的人。”

“你真是比我还像魔鬼。”叶黎看着这位心性复杂得能做出人肉馅饼的女人,忍不住轻叹道。

乐芙特依旧昂着头“那又怎么样。”

叶黎微微一笑,“不过魔鬼愿意和你做这笔交易。”

在伦敦离乐芙特太太馅饼店不远处阴暗的角落里,叶黎找到了神志不清衣衫褴褛犹如乞丐的露西,但有人早了她一步,是白家人。

老白先是温和地看了一眼昏睡地倒在冰冷墙角的露西,然后转而看向叶黎,微笑道“她应该上天堂”

叶黎冷笑道,“那陶德和乐芙特该入地狱。”

两人一言一语间,已经决定了这三人死后的命运。

老白将露西的灵魂带离她的躯壳,她的灵魂是如此洁白而美丽,她面上带着温柔而安详的笑容,像是从未经历过伤痛般,随着老白的指引进入天堂。

叶黎冷冷道“你抹去了她的记忆,她的爱与恨,她的苦与悲。”不然在如此清醒的情况下,她是不会愿意抛下她的丈夫和女儿上天堂的。

老白笑容依旧温和慈爱“她已不再是凡尘之人,这些爱与恨也和她再无干系。”

叶黎冷嘲热讽了一句“真是虚伪。”

————

露西已经有了去处,那么和乐芙特的交易也算达成了,当叶黎再回到当铺时,陶德已经等候已久。

叶黎问他“你想要什么?”

陶德苍白而僵硬的面容难得有了一丝动容,“我要乔安娜下半生的幸福。”

“安东尼是个不错的年轻人,不是么?”据叶黎所知,陶德已经安排了喜欢乔安娜的正直水手安东尼去疯人院救乔安娜。

陶德扯了一下嘴角“但我不能确保他永远这么好下去,对乔安娜不变心,我见过太多腐朽不堪的灵魂了,我不能把乔安娜的幸福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年轻人身上。”

叶黎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想的的确不错,那么你愿意拿什么来典当?”

“我有什么可以典当。”

叶黎道“我要你美好的回忆。”

回忆,陶德忽然有了些迟疑,他和露西曾经幸福的时光,对女儿未来的期待,这些全是他美好的回忆,但露西已经入土为安,他也见不到她的女儿了,倒不如用这些换取乔安娜的幸福。

“可以。”

等陶德签完合约后,叶黎对他做了一个催眠众生的手势,他便陷入了幻境之中,他看到了他的露西还有乔安娜,鲜花布置的房间,温馨可爱的摇篮,他阴冷的面容也变得柔和和明朗,他再度感受到了温暖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幸福,还有微笑。

这是一场美梦,当美梦醒来,他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恶魔理发师,将他的剃刀划向每一个人,包括乐芙特,包括他自己。

第29章 现实

“苏铭实在是太过分了,一个解释都没有就要和你离婚。”杨羽怒气冲冲地道,紧接着又握住了坐在桌前的对方的手,“小雅,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他要是敢离我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坐在她面前容颜有些憔悴,依稀带着泪痕的清秀女子,摇了摇头道:“杨羽,他,他什么都没要,说房子存款女儿都留给我和女儿,以后还负担我们的赡养费。我问他是不是外面有别人了,他什么也不说,他怎么能忍心,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圆圆,她才三岁,他忍心让她这么小就没有爸爸……”

说着卓雅就忍不住哭了起来。看得杨羽直心疼,她和卓雅是高中同学,也认识很多年了,一直是好朋友,没想到她居然遇上这种事。

杨羽干脆利落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这事弄个明白。”

卓雅止了泪,满是感激地看着她“谢谢你,杨羽。”杨羽为人机敏,又是大律师,所以卓雅才想来求她帮忙的,无论结果如何,她都想知道真相。

但这世上往往最难弄清楚的就是所谓的真相。

苏铭是爱他的妻子卓雅没错,但那是在没有其他选择的情况下,他才会将卓雅和家庭看成是做重要的东西。

而叶黎,给了他一个另外的选择。

叶黎又去看了叶芷兰,一段日子不见,她似乎开朗了许多。但叶黎没想到她会在叶芷兰身边看到白家人。

叶黎冷笑了一声,难怪最近的生意少了很多白家人的阻扰,原来他们以找到了她曾经的身份。

出现的白家人还是老白,他居然成了叶家的邻居,而且在他们看来还是一个非常友善温和阳光的邻居。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叶黎出现在老白的房子里,对他冷冷道。叶黎的逆鳞不多,叶芷兰恰好是一个,为此,她不介意与白家人直接开战。

老白依旧温和微笑道“我只出现在我应该出现的地方。”

叶黎听出了他的意思,挑了挑眉,“你想要救赎我?”她的话尾语调不禁微微上扬,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和嘲弄。

老白的笑容有如午后冬阳般和煦,并且毫不吝惜,“我们愿意救赎每一个人。”

他又继续道,“而且你并不是无药可救,至少你对你的母亲还有爱,这就是你的善。”

叶黎冷冷道,“恕我不能理解你们的想法。”

老白神情悯然道,“你本应该有更光明的人生,而不是从此灵魂堕入黑暗。”

叶黎轻笑道,“我以为我的灵魂从来都是偏向黑暗的。”

这时,忽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是叶芷兰的侄子叶晨阳,叶黎不禁眉头微蹙,转而看向老白道:“我想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老白温和地笑了笑,转身去开门。

“你好,白先生。”叶晨阳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接着递给老白一个礼盒,“这是我外婆做的一些糕点,说是感谢白先生之前的帮忙。”

叶晨阳的爷爷叶书鸿在院子里搬花时累着了,当时家里没什么人,还是正在隔壁院子的老白过去搭了把手,帮忙搭好了花架。

“不用客气。”老白笑了笑,并没有拒绝地接过了糕点盒。

等到送走叶晨阳后,老白拿着糕点盒回到客厅,已不见了叶黎的身影,老白低低一笑,放下糕点盒后又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项链,做祷告道;“愿上帝保佑。”

叶家,叶书鸿的书房里却在进行着另一番对话,

“我说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搬上搬下的,也不怕真累出个病来。”叶芷兰的母亲谢清蓉半是埋怨半是担忧地道。

叶书鸿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好好好,以后这些活我都让年轻人去做。说起来你这趟出去怎么样了?”

谢清蓉回道:“我看了那几个人都不错,不管是条件还是性格都算难得的,可以让小兰去见见,可我就怕,小兰这边不愿意。”

“你知道她性子倔,还想着办这事?”

“不办怎么成,我俩如今都六七十了,不知道哪天就闭眼了,你也说小兰性子倔,我们要是走了,她也不会在振声这里住下去,不在走之前看着小兰有个家我怎么能放心,阿黎那孩子还不知道有没有找到的那一天,要小兰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过一辈子我舍不得。”说到这谢清蓉忍不住心里难过。

叶书鸿将妻子揽入怀中安慰道“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叶黎并不担心白家人会让叶芷兰的记忆恢复,因为她的记忆是由黑影亲手抹去,就是如今的白家当家人也不一定能做得到。但白家人的出现还是让她产生了些许的不安,于是她又去看了叶芷兰,只有看到她安好,叶黎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可她没想到她会听到这番话。

这一刻,叶黎也有些迷茫了,她做的这些真的会让母亲幸福吗?是她考虑的还不够周详吗?

暮色渐临,叶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沉思,忽然一群放学学生的欢笑声临近,紧接着一个破易拉罐被踢到了她的脚边,叶黎抬起头,看向追着易拉罐过来的男生,约十二三岁的年纪,皮肤略黑,显然是被晒的,不羁的发梢刺刺的,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对不起啊。”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弯腰道歉道。

看来他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粗枝大叶,反倒心思细腻。

叶黎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原以为男孩会就此离开,谁知他却说了一句,“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试着去许愿池那里许愿哦。”男生指了一下公园中央的水池,笑嘻嘻地道。

叶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不过是个普通的水池,甚至都很久没有清理过了,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男生,叶黎忽然来了兴致,道:“真的有用吗?”

男生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我向它许愿后,我爸爸的病就好了。”

这和许愿池应该没什么关系吧,而是男生家里凑够了医药费,其中还有一部分是男生出的力。

知晓一切的叶黎并没有多说,只是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

“真的很灵验哦,你一定要去试一下。”男生挥手跟她告别道。

叶黎再次望向那有些破旧的的水池,心道,许愿么,她已经许过愿了,

向魔鬼许的愿。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忘记设置时间了,by作死的我

过渡章,所以有点短

(这个男生在后面的故事里会再次出现,而且也是BE)

第30章 现实

叶黎最近转向关注银皇的事务,虽然只是了解了下半年银皇的计划,并未多说什么,但还是让周邵华感到有些不安。因着上次叶黎对他说的话,周邵华有心转移叶黎对周瑶的兴趣,便引荐了几个生意。

叶黎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但她并不打算拒绝上门而来的生意。

一共有三笔生意,都是娱乐圈里的人,尹雪婷,是个歌手,也是银皇的老人了,红过一时,可惜年纪渐大,嗓子也不大好了,粉丝逐渐减少,转而投向那些青春活泼的新人歌手。

尹雪婷对此也有苦难言,她当红时,少不了一些无法推辞的酒局,即便有心护着嗓子也不得不多喝几杯,加上常常一连唱上好几场,嗓音退化也难怪。

但她是真心喜欢唱歌,所以周邵华暗中将她介绍到八号当铺。

她选择典当生育能力换取一副好歌喉,这是笔很划算的生意,尹雪婷本会有三个子女,他们在未来都前途不错。

叶黎已看到面前欢喜无限的女人的将来,她会因为生不了孩子而三次婚姻都惨淡收场,最后她会再次来到八号当铺,求取一个养老送终的儿女。

第二个叫杨林,勉强算是一线男星,可惜好赌成性,演艺多年赚的钱都赔在了赌桌上,但他还不愿收手,八号当铺很欢迎这样的人,他愿意典当一个肾换五百万。

叶黎送走他时已然知道他回来再回来之后,变得无手无脚无肝无胃无心,甚至失掉灵魂的变异。

终有一天,这个健全的男人,会为着典当,而变得人不似人。

第三个叫骆青霜,是银皇新推出来的组合里一个成员,论长相论才艺都不算最出众的,但她的野心是最强的,现在临近单飞,成员们都各奔前程,她来八号当铺求个好机遇,一个一飞冲天的机遇。

叶黎要她的爱情,她同意了,在不久的将来,她会被一个国际知名的摄影师看中,所拍摄的照片登上了时尚芭莎的封面,一时间她会成为时尚圈的宠儿,各大品牌都会向她伸出橄榄枝。

但这只是昙花一现,当铺给她的只是机遇,能不能站稳脚跟那得看她的本事,叶黎只知道,这绝不会是她最后一次来找八号当铺。

这样的生意,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时间久了,通过银皇引来的生意居然也填补了当铺每月的账面,不得不说,叶黎之前的想法很有远见。

入夜后的京城陷入了一片五光十色,灯红酒绿。

微卷的黑色秀发,一身黑色短裙衬得□□在外的肌肤越发白皙,戴着简约细长的银色项链,这样的叶黎站在街边,显然成了一道极为靓丽的风景。

“美女,一起去喝个酒吗?”

一辆极为炫酷的红色兰博基在叶黎面前停了下来,车窗摇下,里面探出一个棕发的脑袋,白皙的皮肤,一双迷死人的桃花眼,左耳的钻石耳钉足以说明此人是个身价不低的富家子弟,搭讪的手段也很简单,显然他是将叶黎看做是钓金龟婿的拜金女了。

不过有着这么一副天使容颜的拜金女,是个男人都愿意被她钓,薛然心道。

叶黎何尝不知他的想法,但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好。”叶黎应了一声便绕到车的副驾驶里打开车门弯腰坐进去了。

薛然的那句“你别坐后车厢那还有人”还没说出口,就看着叶黎施施然坐在了副驾驶处,薛然眨了眨他那漂亮的桃花眼,这美人肯定不知道后面有人,那不用他说就直接坐到副驾驶处,只能说美人太心急了。

薛然当然不会自负得以为自己魅力大到了这种地步,多半还是钱,不过,这年头,颜值也很重要,钱加颜值才能勾到这样超优质的佳人。

叶黎听着他的心声,不禁对他微微一笑,笑得薛然心神一荡,一踩油门,这速度,一下子就把躺在后车座那里休憩的好友给弄醒了。

“你这都开多少码了?”明显带着起床气的鼻音响起,但单听声音来却是格外清朗有磁性。

“不多,才一百二。”薛然颇为自豪地道。

“我靠,这一路交警不知道开你多少罚单了。”严之衡气结道。

“她是谁?”严之衡终于注意到了副驾驶座上多出了一个人,在看到叶黎的容貌后,他也明白薛然咋突然飙起车来了,原来是发情了啊。

严之衡皱眉道:“你是打算带她去唐彩的PARTY?不怕唐彩给你甩脸子?”

薛然话一堵,接着又道,“怎么了,我就跟唐姐说她是我女伴好了,他们平时不也这样?”

那是因为都是知道底细的,哪像薛然直接从路边随便拉过来的。再看叶黎,一副安安静静待在副驾驶位子上,也没插话,严之衡才心气平了些,懂得安分就好。

严之衡不想在陌生人面前下好友的脸,也不想再看叶黎,索性蒙上被子再次倒头一睡。他是不知道他这一迷糊,薛然就再次向叶黎献媚道,“那是我发小,压根不会说话,你别生气哦。”

叶黎没说话,只是对他又笑了笑,这么几笑下去,薛然早就什么都忘了,迷迷糊糊地就记得开车飞快地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薛然就殷勤地为叶黎拉开了车门,他倒还记得叶黎是他的女伴,一伸手,叶黎也看似乖巧挽上了他的手臂,和他一起进入了会场,落下严之衡一个人臭着脸在后面。

“薛然和之衡来了。”身边的女伴对唐彩道,

唐彩一身白色露肩斜带短裙,俏丽张扬的脸蛋,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闻言往门口看去,又听女伴轻呼道:“薛然还带了女伴,之前怎么没听他说起。”

“不知道那就去问问他好了。”唐彩漫不经心地道,端着红酒杯就往薛然和严之衡那里走了过去。

作为他们圈子的领头人物之一外加PARTY的举办人,唐彩这一动,其他人就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我还以为你们会晚到呢。”唐彩调侃了一句道。

薛然依旧一副嬉皮赖脸道,“怎么会呢,唐姐。”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不给我介绍介绍?”唐彩有意指向叶黎道,在看到叶黎时,她作为女性的心也不禁震了震,薛然带来的这位女伴真美哩。

“她……她是我的女伴。”薛然这时才想起他居然还不知道邀请来的美女的名字,还是叶黎微笑道了一声:“我姓叶。”

“原来是叶小姐啊。”虽然对叶黎只说了姓,却没有说名字有些不快,但看着也不是很讨人厌,加上薛然的面子,唐彩也没多说什么。

一旁的严之衡却微微皱眉,薛然不知道她名字吗?

薛然手心有些冒冷汗,唐彩这人在他们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直率随心所欲,当然和她的出身不无关系,作为唐王集团董事长捧在手心的独生女,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她自然有这个任性的权利。

这时忽然有些许争执声传来,唐彩看到是谁在闹事时,不禁皱起眉头,“那个混世魔王又在闹事了。”

都是私下的好友,唐彩也没说什么客气话,只道了一声:“我有事先过去看看了。”就踩着细长带钻的粉色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了过去。

见她离开,薛然转头提醒叶黎道,“唐姐人不坏,就是脾气直了点,为人任性了点,但很仗义,你别得罪了她就好。”

叶黎点了点头,似有意味地道,“她人是不错。”

不然也不会被八号当铺看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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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现实

赶到闹事的地方,看清了是怎么回事,唐彩直接开口喝止道,“钟元杰,你闹够了吧。”她毫不掩饰面上的嫌恶之情。

被指责的钟元杰先是又踹了与他争执的青年一脚,然后才理了理衣领子,趾高气扬地道:“敢碰我的人,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这次我给唐彩面子,滚——”

脸上有些青肿的青年掩下眼底的怨毒之色,狼狈起身离开了。

旁边一穿着粉色裙子的年轻女孩有些瑟瑟发抖,想要拉一下钟元杰的衣角,也被甩开了,“你也不是什么好货,给我滚。”钟元杰眸子戾气甚重道。

唐彩忍不住扶额,这一眼就看出是什么事了,不过是这个攀上钟元杰的小模特贪心不足和韩家的人拉拉扯扯,钟元杰哪是那么好打脸的人。

不过这是她的PARTY,现在莫名其妙地被人破坏了心情,这个小模特也别想好过,唐彩不过使了个眼色,身边就有人叫保安将那个粉裙女孩给带出去了。

“钟元杰,你要是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唐彩撂下狠话道,他钟元杰背景硬,难道她唐彩就是柿子捏的了?

钟元杰撇了撇嘴,也就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其实这种PARTY上的是是非非也属常见,其他人也见多不怪,除了些许想看钟元杰热闹的,其他人都没多理会这边的事,像薛然,严之衡这些人连过来瞧都没瞧。

音乐声很快开始响起,作为主办人的唐彩开始第一场舞,而她的舞伴就是比较交好的严之衡。

俊男美女在灯光下翩翩起舞,越来越多的男男女女也步入了舞池,结伴起舞。

“你会跳舞吗?”薛然侧首对叶黎道。

闻言,叶黎的目光从唐彩身上移开,对薛然微微颔首,薛然心中一喜,躬身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叶黎没有拒绝,反而将手搭在他伸出的手上,一起步入舞池。

叶黎和薛然这一对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注意,除了叶黎过于出色的长相,还有就是两人精湛的舞姿,犹如完美的圆舞曲,合作无间。

舞步完全是被带着节奏的薛然由衷赞叹道,“你跳的真好。是学了很久吗?”

一个优雅的旋转后,叶黎摇摇头,回道:“不是很久,才三个月。”

“你说真的?”薛然不敢相信地道,他们之所以娴熟那是因为从小到大没少参与这种交际场合,但真的会有人练习三个月就能学得比他好吗。

叶黎抿嘴一笑道,“我学东西一向很快。”

薛然很快把这句话当成是叶黎在开玩笑,幽默风趣的美人显然更有吸引力。

“钟少,你看那跳舞的女的漂不漂亮。”有心讨好钟元杰的吴天佑指着舞池里翩翩起舞的叶黎道。

钟元杰半个身子都陷进了红色绒沙发,右手摇晃着红酒杯,原本百无聊赖的他在目光触及到舞池中那人时,眼睛也微眯了起来,“的确不错。”

得了钟元杰这句话,有心的不用多说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查查那女孩的底细,给钟少牵线搭桥。

一曲舞罢,薛然身边就多了很多人,他再转身想找叶黎时,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另一边,唐彩刚和几个闺蜜说完话,忽然觉得有些醉,便独自走到阳台上吹吹冷风好醒一下酒。

“唐小姐。”

唐彩转头一看,是薛然带来的女伴,好像是姓叶。说起来,京城圈子不大,有名的姓叶的也就只有一家,不过他们家这代没有女孩,也很少混这样玩乐的圈子。

“你舞跳的很好。”薛然和叶黎那一对,唐彩也看到了,的确不错,对于有才华的人唐彩还是很欣赏的。

“那唐小姐你可知道,我其实最擅长的不是跳舞,而是看相。”叶黎意味不明地笑道。

“看相?”唐彩这下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怎么突然扯到了这里。

叶黎看着她又继续道:“不妨我给唐小姐看一下。”

简直胡闹,唐彩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却不知为何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也许是因为面前的女孩长得太美,人们对颜值好的人,大多会更宽容一些。

唐彩也是个性子爽朗的,便半开玩笑道:“那你就给我看看吧。”

叶黎伸出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触唐彩的脸,唐彩不禁屏住了呼吸,不知为何,她心里只想到,她的手指真漂亮,保养得比她还好。

叶黎的指尖划过她的轮廓,最后收了回去,道:“唐小姐的命格一半好一半坏。”

“好怎么好?坏又怎么坏?”唐彩忽然有些急切起来。

叶黎凝视着她的眸子,淡淡道:“唐小姐生母早逝,但好在父亲疼爱,前半生富贵荣华,但后半生……”

她忽然一笑,“不久后,唐小姐会糟遇到一生中最大的挫折,你所爱之人会离你而去,你所拥有的一切被人夺走。也许从此一蹶不振。”

“你在胡说些什么?”唐彩好似从梦中猛然惊醒般,怒斥着叶黎道,声音大得连里面的人也听见些许。

叶黎对她的生气却是不气也不恼,忽然贴到唐彩耳边轻声道:“若是我说中了,你随时可以来找我,记住,我在八号当铺等你。”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阳台,留下唐彩一个人靠着栏杆,背上冷汗涔涔。

有节奏感的音乐在周围响起,薛然找到严之衡,问道;“你看见她了吗?”

“你是说你带来的那个女孩?”严之衡皱了皱眉,反问道“她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薛然四处张望了一下,有些焦急道;“刚才还在的,跳完舞就不见了人影。”

“你再找找,小心别闹出乱子来。”严之衡有意提醒了一句道,在他看来薛然就是个傻的,指不定被人卖了还在给人数钱。薛然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就眼尖地看见了从阳台进来的唐彩,“唐姐。”

“怎么了?”唐彩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回了一句。

薛然道:“唐姐,你看见和我一起来的女孩没,就是那个姓叶的女孩。”他自己还不知道叶黎叫什么呢,只是含糊道。

party上布置的灯光似乎过于明亮了点,唐彩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忍不住抬手挡了一下。

“她啊……”唐彩听见这个人脸色变得更白了,只是勉强淡淡回道:“我刚才还在阳台看见她了,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去哪了。”

“是这样啊,那我再找找吧。”薛然有些沮丧道。

“嗯。”唐彩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失魂落魄,让一旁的严之衡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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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的支持故加更一章 爱你们么么哒

第32章

已回到当铺的叶黎,翻看着手里的名单,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而唐彩恰好就在其列。

叶黎放下名单,沉思了一会儿,在心中已经计划好去再次接触唐彩的时机,就决定在她父亲唐启华住院之时。

当铺突然来了一位客人,一位连叶黎也无法感知的客人,是位年轻长相秀美的女孩,叫布家雯。

她是第一次来八号当铺,但却对当铺知之甚详。

她的确是个普通人,但真正不普通让叶黎也无法感知的是她手里拿着的东西——约匙,象征创造者与人类约法三章的神圣物件。

“你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连叶黎也不禁想问,这东西天生的让她感到敬畏,与灵魂是光明还是黑暗并无关系。

布家雯浅浅一笑,道:“我是在香港的一家古董店里看到的,店主说它和我有缘,就把它送给了我。”

她又继续道“他还告诉我,它很重要,或许能帮我达成心中所愿。”

叶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难得带上了几分郑重道“你想要什么,有了这个你提出什么愿望……我们都可以帮你实现。”

无论是长生不老,还是权力财富无止尽。

但布家雯提出的,仅仅是“我想要我妈妈周亦霏没有死去。”

叶黎忽然觉得有些荒唐,神灵赠予人类的财富居然是用来满足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但叶黎不会拒绝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八号当铺更不会。

她只和声和气地问道:“你是想让她活过来。”

布家雯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感伤,道:“不,我希望她从未死去。”

“我希望她拥有一段崭新的人生,一段没有遇上我爹地布国栋,也没有遇上凶杀犯的人生,能活得寿终正寝,幸福美满的人生。”

布家雯的故事并不复杂,父亲布国栋是香港政府部门的法医,而母亲周亦霏是大律师,然而在布家雯还年幼时,因为父亲不满于母亲为了打官司不择手段,后又移情于同事钟学心,最终选择与周亦霏离婚,而后不久,周亦霏因为过去的某个案件的法律实例分析一事遭遇了杀人犯,芳年早逝。

布家雯的父亲则不久后和钟学心结婚,几年后生个儿子,两夫妇对布家雯的疼爱并不少,但她的童年仍然带有不少的遗憾,尤其是在弟弟长大和爷爷去世后,布家雯越发觉得的孤单,想念记忆中的母亲,大学毕业后她选择了搬出去住。

她长得文静甜美,却一直没有找男朋友,有时偶尔自己逛逛街,那枚约匙就是她在某个不起眼的小店里发现的。

叶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但你可知道改变一切,你也会消失的,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就意味着你将不复存在,从未出现过,你的一切,灵魂,记忆都会被抹灭在这个空间里。”

“所以,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叶黎再次问道。

布家雯微微一笑,“我想好了,这是我最重要的心愿。”

叶黎最后道“好,那么……八号当铺乐意为你实现。”

“请合上你的眼睛。”

随着叶黎的话,布家雯闭上眼睛,她感受到一种无尽头的跌堕。布家雯看不到的是,叶黎伸出右手落在她的头顶,开始,时间回溯。

并从她的世界蔓延开来,不断地倒退,倒退,如光一般的速度,十年,二十年,二十五年前。

在一片青草地上,年轻秀美的周亦霏拒绝了好友邀请去听某位布学长的演讲,在之后的一年里,她和他不断地错过,从未逢面,毕业后,她会与一位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医生结识,相恋,然后步入婚礼的殿堂。

另一边,布国栋久久没有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另一半,并扛住了老爸的压力,最终在步入而立之年是认识了钟学心,无论是价值观还是情感上都无比合契的伴侣。

布家雯同样看到了父亲和母亲各自幸福的画面,这也是她所希望,无论如何都想要达成的心愿。

她的灵魂同时也在这一刻消失,因为命运已彻底走向了不同,布家雯的灵魂已没有了容身之处,消失就是最后的下场。

冥冥之中,各自和爱人相依相偎的周亦霏和布国栋似乎都感受到了一阵莫名的浅淡的忧伤,他们不会知道这是来自那个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生的孩子。

叶黎握着那枚约匙,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尽管它只是属于布家雯那个世界的约匙,但它同样是不同凡响的,白家人怎么会对它归入当铺而无动于衷。

还不等叶黎细想,一阵强烈的无法描述的感觉降临,她知道,是黑影来了。

叶黎单膝跪下,顺从道:“见过主人。”

原本在她手中的约匙也飞到了黑影那里,只要他在八号当铺,他就是真正的主人。

黑影道“你的确应该答应这笔交易。”

“但你不能长时间的接触它,因为它会侵蚀你的灵魂,使你背离我的方向。”

叶黎这才明白为何黑影会这么快出现当铺,完全不符合他以往的习惯。

“你做的很好,虽然我一向记过不记功,但以你的表现,我可容忍你去探望你在世亲人的事情,于我而言这些不过是小事,但我希望你记住,不要生出一丝想要背叛的心思,这世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叶黎淡淡回道,既不谄媚也不惶恐,“我明白了,主人。”

黑影很快便离去,叶黎起身来,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过了几天,叶黎结束了三个月的交际舞课程,对此,她的法国舞蹈老师也只能叹息,可惜不能再见到那位迷人又有天赋的中国女孩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后,他已全然忘记了和叶黎有关的所有记忆,而他的账户里则多了一笔丰厚的报酬,除了舞蹈教程,还有这一段记忆的费用。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留言 说分不清叶黎的力量和八号当铺的力量 可以说叶黎本身就有力量是黑影所给与的,预知祸福,窥测人心,空间瞬移以及和白家人PK等等 八号当铺的力量更多可以说是一种加持,这章里就写叶黎本身力量的最强大的一面,足以令时间回溯

第33章 现实

唐彩在接到秘书打来的父亲突发心脏病住院的电话后,焦急沉重之中又带了一分不可思议,那位叶小姐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开着飞驰的跑车,唐彩很快赶到了医院,但她没想到当她推开病房时,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幅场景。轻言细语照顾她父亲约莫四十岁却不减风姿的妇人,还有陪伴在一旁瘦高的年轻人,他居然亲昵地叫病床上的人,“爸爸”,父亲唐启华竟也笑着应了。

多么可笑的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唐彩却只感觉她的世界从此崩塌。

“唐先生要求现在公布遗嘱,其下除主宅之外的所有房产等不动产归于长女唐彩所有,而唐先生在唐王集团所持有的百分之七十六的股份则传给长子唐耀,……大家应该没有什么异议了吧。”

律师念完遗嘱后,所有人目光都似乎投向了最大的利益受损者——唐彩,从唐王集团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变成寄人篱下不得不看同父异母的弟弟还有父亲的情妇的脸色过活。

不得不说,唐启华把他的情妇和私生子藏的够深,直到身体亮起红灯才将他们曝露在所有人面前,包括他素来疼爱的掌上明珠。

但这样的巨大落差似乎并没有打击到唐彩,她依旧一副骄傲从容的模样,“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律师点了点头,眼底不加掩饰的一丝同情,“可以了,唐小姐。”

“姐姐,等一下。”唐耀忽然上前来,“我还有些事情想和姐姐说。”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唐彩毫不掩饰眼底的嫌恶以及轻视。

“是很重要的事情呢。”唐耀突然靠近唐彩耳边,压低声音满是恶意地道,“说起来,我很早就想见到姐姐你了,尤其是只比我大了一岁的姐姐啊。”

唐彩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比,只差了一岁,那时候母亲还在,一直到她十岁的时候,母亲才因病去世,九年啊,父亲居然瞒得母亲瞒得这样好。

唐彩深吸了一口气,看也不看唐耀转身就走,也不理会身后那对母子得意洋洋的笑声。

唐家多了一个继承大部分财产的私生子很快传遍了京城上流圈子,除了少数同情唐彩的遭遇的人,其他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以往络绎不绝的帖子现在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已经被摆明了只能继承在他们眼里少得可怜的财产的唐彩已经半游离半排斥在了圈子之外。

VIP病房外,唐彩透过玻璃窗看着病床上静养的明显能看出其苍老来的父亲,心情很是复杂,这就是疼爱了她近二十四年的爸爸啊,他的私生子居然只比自己小了一岁,往昔的宠溺到底是真还是假?

“是唐小姐吗?”

温润平和的男声响起,唐彩转头看去,是一位年轻长相不凡的医生,如果叶黎在这里,她一定能认得出来,是白家人。

“有什么事吗?”唐彩的声音略带疲惫道。

老白温柔笑道“唐小姐是个孝顺的女儿啊。”。

唐彩语带嘲讽道“是吗?可是现在连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个好父亲了。”。

老白又是一笑,温和道:“父母和孩子之间最需要的是沟通,唐小姐为何不亲自和唐先生聊聊呢,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

他的话里语带深意。

沟通吗?不,那份遗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醒了我再过来吧。”唐彩留下这一句就匆匆离开了。

唐彩失意地走在了街上,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家名为“Dawn”的酒吧,索性就就进去在吧台坐下,名牌包包也被随手扔在了桌上。

酒吧装饰的很有格调,也十分精致,但空荡荡的竟也没什么人,唐彩想了想,不禁哑然失笑,也对,这大白天的也没什么人来喝酒。

唐彩随口道了一声,“老板,我要两杯马丁尼。”

而让唐彩震惊的是,随即出现的调酒师,居然是那个在PARTY上预测她不幸的叶黎。

叶黎温和有礼道,“很高兴又见到你了,唐小姐。”

唐彩语气略带讶异,“你,你在这里工作?”

叶黎依旧带着完美的微笑,“我是这里新来的调酒师。”同样也是这里的老板。

“那,那你就给我调马丁尼吧。”唐彩没有问叶黎那晚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她现在心思乱的很,什么也不愿去想。

叶黎没有拒绝,也没有多说,只道“好。”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音乐,又像是有人在轻声低语,布置成星空主题的天花板垂下几盏橙黄色或幽蓝的吊灯。娴熟流畅的一连串动作下,一杯醇厚的马丁尼就做好了,叶黎按住酒杯脚底,轻轻滑到唐彩面前。

一杯酒下肚,唐彩终于打开了一点话匣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黎轻笑道,“我不是神,当然不会知道。”

唐彩脸上满是疑惑,“那你怎么能预测到我的不幸,还说随时可以去找你,在……在八号当铺?”

叶黎凝视着她的眸子,语气略带深意道“那你为什么没有来找我?你可以来找我的。”

即便有白家人抹去了她身上的当铺印记,但只要唐彩起了念头,叶黎就会感应。可她什么没有感应到,只能说唐彩心中的愤怒和恨意还没有达到高点。

叶黎没有指望唐彩给她一个回答,她拿着干净的白色纸巾优雅地擦着酒杯,徐徐道:“人的一生,就像是在赌桌上,最大的本钱就是你身上的所有东西。”

“你现在虽然正处劣势,但你还不算输的彻底,你还有回本的机会,只要你愿意舍得你身上的东西。”叶黎略带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说完最后一个字,叶黎就开始调第二杯马丁尼。

“本钱?”唐彩喃喃道,声音微不可察,背过身去的叶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时,唐彩的手机忽然响起,是严之衡。“唐彩,你还好吗?”

“我现在在酒吧。”唐彩的声音有些干涩,扶着额头半靠在吧台上。

“你说地址我和薛然这就过去找你。”严之衡话里不加掩饰的担忧让唐彩稍稍感到暖心。

等叶黎第二杯马丁尼调好时,严之衡和薛然已气喘吁吁地赶到了酒吧,看到叶黎时,两人都有些惊讶,尤其是薛然,“你什么在这?那天你怎么不见了?”

叶黎隔着吧台对他微笑道,“我是这里的调酒师,你们要点什么?”

严之衡打断了薛然继续的问题,直接道:“我要一杯琴酒,他就不用了,还要开车呢。”

叶黎抿唇一笑道,“好。”

严之衡坐在唐彩身边,轻声细语地安慰起来,眼底的情意不免流露出来了一些。

“他喜欢唐彩。”叶黎忽然对一直在追问她那晚去哪了的薛然道,语气却是肯定的。

薛然回头瞅了一眼,后又压低了声音道:“是啊,不过是单相思,唐姐一直没发现,这次唐姐家里出这么大事,说不定之衡会和她告白。”

叶黎眼眸微闪,轻声道:“是吗?”那她可不能让严之衡成功,不然有了精神支柱的唐彩怎么会绝望到愿意进入八号当铺典当呢。

薛然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只继续嬉皮赖脸道:“原来你还是调酒师啊,人美调的酒也美。”

“多谢夸奖。”叶黎笑着不软不硬地回了一句。

薛然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对叶黎道:“那天后来钟元杰跟我打听你的事,你可别和他扯上关系,他那人混不吝的,在圈子里一向恶名远扬。”

“是么?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叶黎眉头微蹙,语气稍冷道,

薛然依旧笑嘻嘻地说,“其实最好办法就是做我女朋友,他那人还没糟糕到夺人所爱,这个提议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啊?我很不错的。”

灯光下,薛然如琥珀般的眸子里像盛满了一片星光,上扬的嘴角看起来不羁极了。

“抱歉,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庆祝本文收藏破1000,加更一章

再次说明女主无CP无爱情戏码

第34章 现实

叶晨阳最近有些头疼,班里想举办一个联谊活动,打算找个大型的酒吧,至于哪里有合适的酒吧,这个任务也自然而然落在了身为班长的叶晨阳肩上。

作为成年人了,叶晨阳当然不可能去找父母帮忙,只能自己一家一家的去联系,但找了不少都没有合心意的。

在和邻居白先生闲聊时,听说了他的苦恼,白先生忽然提议道:“或许我可以推荐一个酒吧。”

“‘Dawn’酒吧,这就是白先生说过的吗?”叶晨阳拿着老白写有地址的纸条,抬起头看了一眼在日光下显得微微黯淡的金色招牌。

Dawn,黎明吗?

酒吧里正在调酒的叶黎忽然感应到了叶晨阳就在门外,她皱了皱眉,以她的本意是不想出现在叶家人面前,于是对唐彩薛然他们道,“抱歉,我还有点事,阿吉,你来招呼一下客人。”

话音刚落,从里间便出来一个染了些许黄发着着侍应生的白色装束戴着红色蝴蝶结的青年,他对叶黎点了点头,就自然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酒瓶和器皿。

见叶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吧台,往里间去了,薛然三人都有些奇怪,这位叫阿吉的调酒师却并没有多说。

这时,有人敲了敲玻璃门,“请问可以进来吗?”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唐彩等人还是认了出来,好像是新升迁的叶部长的大儿子叶晨阳。

叶晨阳在看到他们时也有些惊讶,但不过是混个脸熟,彼此之间还是很陌生,所以在稍微打了个招呼后,他就向吧台的调酒师阿吉道出了来意,“我想租用这个酒吧举办活动,可以吗?”

他刚才看了一下这个酒吧,外面看起来并不起眼,但里面却出人意料的宽敞,装潢摆设什么的都很不错,可以说是至今为止看过的最满意的一家了。

阿吉愣了愣,然后道:“我不是老板,做不了主,但你可以先留下电话,等我问过老板的意思再给你回复,好吗?”

叶晨阳点了点头,然后留了手机号就离开了酒吧。

等到所有人离开后,叶黎走了出来,阿吉恭恭敬敬地说了这件事。

叶黎淡淡道:“答应他,给他一个优惠价。”

阿吉回道:“好的,老板。”

医院,老白给唐启华做了日常的检查后,忽然多说了一句,“上午的时候,唐小姐到过这里。”

唐启华听到女儿来看过他,不禁一默,又听老白道:“父母孩子之间始终是血浓于水,本就不该有那么多的隔阂。”

唐启华叹了一口气,一时间面前这位温和友善的白医生似乎让他多了倾诉的欲望,

“当初阿彩的母亲是千金大小姐,却没有嫌弃我是个穷小子就下嫁给我,婚后我俩一起兢兢业业打理集团的事,集团发展得比以前还好,我也一直希望阿彩的母亲能给我生个儿子,可惜她福薄,到死也没有给我生下儿子,唐耀的事是我对不起她,我也没有想让唐耀这么早就出现在唐彩面前,原本是打算等阿彩嫁人生子后再把唐耀和苏琴的事告诉她,只是这次一病,我突然觉得我时日已经不多了,也是时候让唐耀出来继承我的事业了。”

“爸,你和一个外人说这么多做什么?”突然进门的唐耀有些不快地打断了唐启华和老白的对话。

唐启华似乎回过神来,笑道:“白医生人挺好的。”

提着煲好的补汤走进来的唐耀母亲苏琴走到床边,放下汤,状似委屈地道:“我知道是我惹唐彩不高兴了,我就不该当初偷偷摸摸生下耀儿,更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和她争家产。”

话里一半暗指唐彩托白医生给唐启华诉苦,一半告诉唐启华唐彩对遗嘱的安排很不满的事。

“你不用说这些,耀儿是我指定的继承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不高兴随时可以来找我。”唐启华虽然表现出了对苏琴说的这些话的不耐烦,但也摆明了要为了唐耀委屈唐彩的态度。

见状苏琴和唐耀心中皆是一喜,老白却是暗叹了口气、

唐耀口气不是很好地对老白道,“白医生,我想检查应该做完了,你该出去了吧,我们自家人有些话要说。”

老白也不生气,温和一笑,“当然可以。”

后来唐彩和唐启华的对话自然是不欢而散,唐启华冷淡的态度更是让唐彩伤心又愤恨,原来这些年的疼爱都是假的吗?所谓对母亲的一往情深也只是表现给外人看的,不,她绝不会让属于父亲和母亲两人的事业被情妇和私生子所染指,唐彩眼中划过一丝狠绝。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Dawn’酒吧里,阿吉正在擦桌子,忽然有人推开了门,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阿吉仔细一看,是那天老板亲自招待的客人,唐小姐。

唐彩没有带伞,半个身子也都被雨水淋湿了,发丝间还淌着水,阿吉连忙从柜子里拿了干净的毛巾递给唐彩,她接过后胡乱地擦了擦脸,然后急切地向阿吉问道,“她在哪里?就是那天给我们调酒的叶小姐。”

“你是说……”阿吉后面的‘老板’两个字还没出口,就听见里间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女声,“是唐小姐吗?”

这是叶黎的声音。

“是我,你说过,我可以来找你的,可除了这里,我不知道去哪找你。”唐彩有些不知所措,连话也说得不是很清。

里间的叶黎似乎是叹了口气,听在唐彩和阿吉耳里忍不住心里沉重了一分,“你进来吧,唐小姐。”

听到这话,唐彩跟被什么吸引住了似的,走向里间推开门,然后关上门。

再没听见里面传出什么声音后,阿吉继续低下头工作,好似唐彩从未来过这里。

过了几分钟,酒吧里某处忽然响起一道英文歌的铃声,阿吉顺着声音看去,是唐彩进来时落在门口处的红色手提包,里面的手机在响动。

但阿吉既没有过去接起电话,也没有去敲里间的门,只是顿了顿,便继续擦着桌子。

“我有什么能帮到你?”

“我要夺回所有属于我的一切,还有绝不让他们好过。”这个‘他们’中是否包括了唐启华,连唐彩自己也不知道。

“我可以给你比唐王集团还要丰厚的钱财产业,他们所在乎的在你眼里会变得无比渺小。”

“不,我不要的东西宁愿自己毁掉也不会让别人染指。”唐彩意外地狠绝道。

“八号当铺会一切以客人的意愿为主,但你要付出的代价是死后的灵魂。”

“好。”唐彩知道她这话一出口,便再无回寰之地。

叶黎轻声道,“你死后你的灵魂当归属当铺所有,而你的余下的人生当铺会为你尽心安排。”

随着叶黎说出的话,唐彩便已陷入幻境。

严之衡打唐彩的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有些担心,先是跑了医院,被苏琴母子恶心了一通也没能找到唐彩,又去唐彩习惯去的地方找,最后想到了‘Dawn’酒吧,唐彩不会是去那里喝酒了吧。

当他推开酒吧大门时,目光一下子落在了门口处地上的红色手提包,是唐彩的,连上面的挂饰也是她喜欢的。

“唐彩现在在哪里?”严之衡抓住了酒吧里唯一一个活人,焦急慌张地问道。

阿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但严之衡怎么会相信,还没等他继续问下去,吧台后面的门就打开了,唐彩从里面走出来,如同精致的木偶般双目空洞而无神。

“唐彩,你没事吧。”严之衡抓住她的手臂,担忧问道。

“我没事,我们走吧。”

第35章 现实

唐王集团继承权的事又出现了惊天大逆转,唐启华长女唐彩突然拿出了亡母王婧所持有的集团原始股份以及和唐启华签订的婚前协议书,唐启华手里的百分之七十二的股份瞬间成了废纸,而唐彩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唐王集团的最大股东并且获其他董事全体同意就任董事长一职。

“前董事长病中下台,大小姐成最大股东。”

唐启华看着写着这样标题的报纸,脸色气得涨红。“怎么会这样?张秘书,张秘书。”

他叫着心腹手下的名字,等来的却是自己的大女儿,唐彩。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那份协议明明早就被你母亲烧了。”唐启华圆目怒瞪着唐彩,好像不是在看自己往昔疼爱的女儿,而是一个仇人。

唐彩看着他语气狠戾道。“我说过,我的东西,除非我不要,否则谁也别想碰。”

唐启华怒火中烧,道“那是我的心血,我想给谁就给谁,不需要过问你的意见。”

唐彩冷笑连连,“你的东西?那你怎么没告诉我母亲临终前和你约定属于她的集团一半股份全部留给我。”

“你,你,你……”唐启华有些哑口无言。

唐彩忽然没了生气的兴致,她只看着病床上显得有些难看的父亲,道:“我已经把集团名字又改回了王氏集团,过不了多久,我会把你这二十多年在王氏集团留下的所有痕迹一点一点地抹掉,我发誓,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你。”

唐启华愤怒得无以言表,“你,你这个不孝女,我留下唐耀果然是正确的,不然不会知道你这么狠心。”

“唐耀?”唐彩冷哼了一声,然后恶意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出这么大事,他和他妈还没有来找你吗?”

“你,”唐启华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唐彩,“你把他们怎么了?”

唐彩不紧不慢地找了个椅子坐下,然后对唐启华道:“我不傻,不会留下他们苟延残喘,让他们有反击我的机会,我给了他们这对贪心的母子应得的下场,你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唐彩紧紧地盯着唐启华的所有表情,看着他脸上出现的悲伤,愤怒,怨恨,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简直是个魔鬼。”唐启华怒吼道,然后一个气急攻心地倒在了身后的床上。

唐彩先是笑声停了下来,然后起身走到病床前,看着在不断喘息的唐启华,声音忽然变软道:“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啊,为什么你要给我编织了一个二十年的美梦之后再亲手打碎它。”

她说到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哭音。

“一岁,一岁啊,唐耀居然和我只差了一岁,你一开始就准备好让他代替我,成为继承人,那这二十年是不是就是一个谎言,你让我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变成了笑话,天大的笑话,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

唐彩紧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

唐启华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色涨红,显然情况很糟糕,他挣扎地望向病床旁边的红色响铃。

“你想叫医生来?好,只要你给我一个解释,告诉我这些年你对我的爱到底是真是假,我就帮你按下去。”唐彩伸出手指指向红色按钮,眼里居然流露出一丝哀求地望着她的父亲。

“你说啊,你说啊。”

唐启华挣扎着,嘴唇似乎在发声,“不……孝女……滚……”

唐彩伸出的手刹那间无力地落下,垂到了裙子边角,同一时刻,心电图也变成了一条极为刺眼的直线。

唐启华死亡。

唐彩呆呆的注视着病床上已成了尸体的父亲,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闪过悲伤,还有慌乱,她,她居然害死了她的亲生父亲。

为什么会这样,唐彩喃喃地问自己,神色有些近乎癫狂,忽然双肩被人握住,是叶黎,

她低头靠近唐彩的耳边,“不用怕,你不会有事的,八号当铺承诺过你,会为你把一切安排妥帖,那么一切都会顺顺利利,如你所愿。”

唐彩的肩膀已经在发抖,“可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我爸。”

叶黎声音冰冷道,“要苏琴和唐耀性命的时候你都没怕,现在为什么要怕,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她的声音轻喃如私语,却如此的让唐彩感到绝望。

她从未这么真切地感受到,活在地狱里。

————

关祖是当铺的新客人,他是个清瘦帅气的年轻人,嘴角一直微微翘起,看上去有着一副叛逆的性格。

他是个很容易接受新潮事物的人,所以没惊讶太久就接受了八号当铺的一切。

直到叶黎的到来,“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她微笑道。

关祖眼睛盯着她,一眨未眨“我要典当我的亲情,可以典当多少钱?”

叶黎回道,“一千万。”

“港元?”关祖挑眉道。

叶黎摇了摇头,微笑道“不,是美元。”

关祖听到这话不禁愣,然后靠到身后的椅子上,讽刺一笑道:“没想到这东西还值这么多钱。”

他毫不留恋地同意了这笔交易。

叶黎在取走他的亲情时,看到了他的记忆,自幼遭受父亲的暴力,他是极度憎恨着他父亲,甚至恨上了他父亲总是穿着的那身警服。

叶黎原以为那会是他最后一次来当铺,因为他智商和情商都很高,应该清楚八号当铺是个什么地方。

但在不久后他又来了,而且脸色显得格外难看,尽管他所实施的计划已经快到了最后关头。

“这次我有什么能帮到你?”叶黎问他,

关祖的面色有些阴骘,“我要他这辈子除了我这个不肖子,再也没有其他孩子。”

“那你愿意典当什么?”

“我要典当一个肾。”

“好,可以。”按照记录上的未来,关祖的父亲的确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他只会有关祖一个仇恨他,不惜一切也要报复他的儿子,并且最后死在他手里的儿子。

原来这世上的父母子女之间,有的不只有爱,还有恨。

第36章

尽管唐彩的灵魂已顺利‘归当铺所有’,但叶黎还是对白家人的插手很不满,尤其是他们为了阻止这笔交易指引了叶芷兰的侄子叶晨阳来到酒吧。

所以在解决了唐彩的事后,叶黎就找到了白家人。之前关于白家人接近叶家的事还没算账,现在又来了叶晨阳的事,她叶黎不吭声就当她是个心慈手软的,莫要忘记,现在的叶黎早已是地狱中的魔鬼。

叶黎找到老白时,他正在市中心的一家孤儿院里在和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院长交谈。在谈话结束,院长离开后,他目光便投向了院子里的一处,叶黎的身影从虚无中显现出来。

叶黎神情冷漠道“是我小瞧了你们。”

“我们亦做的不够,不然唐小姐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老白神情悲悯,叹息道,“你要的也太过贪心,她的怨恨远远不到典当一个灵魂的地步。”

“三条人命,一生不尽的财富当然值得一个灵魂的买卖。”叶黎傲然道,没有一丝的同情怜悯。

老白继续诚恳道,“但那不是她想要的。”

叶黎反问道“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你又如何决定什么是适合她的。”

老白动容道“因为她现在很痛苦。”宛如活在地狱般的痛苦,唐彩本不该接受如此苛刻的命运。

叶黎以毫不在乎的口吻道,“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痛苦快乐也好,都是她当初求的。”

“那你可知道,痛苦的不止她一个,八号当铺造成的悲剧更是数不胜数,你不也一样?”老白又道,“没有一个人的灵魂是天生属于黑暗的,更何况执掌八号当铺并不是你意愿所使。”

“我?我痛不痛苦连我自己都不在乎,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叶黎冷笑连连,她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的怜悯和同情,尤其还是白家人。

“你不在乎你自己的感受,那她呢,你难道就不在乎她?”

老白望向孤儿院里屋的房门,这时几个孩子面带天真烂漫的笑容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黄色衣裙的女人,她看向孩子们的目光是那般的亲切爱护。

她就是叶黎的母亲,叶芷兰。

叶黎看到她时,怔愣了一下,然后转而看向老白,“你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

“是,因为我们想让你见见她。”老白说完又看向了正照顾着孩子的叶芷兰,“她是来这里做义工的,这里的人都看得出来她很喜欢孩子,也会是一个好母亲。”

老白又看向叶黎,目露诚恳道“你和我不会看不到她的未来,她生活优渥富足,寿命比她的父母还有要长许多,但她终其一生不会再有儿女,也碰不上能携手走完一生的人。尽管还有亲人陪伴,但有些空缺的地方,是其他人所填补不了的。”

“她需要你,而我们愿意帮助你。”

老白向叶黎伸出手,两人身边的景致全然变化,四周都弯曲成弧形,天与地相连接,并且逐渐消淡,回归它最原始的颜色,纯然的雪白。

他们已置身于一个偌大的水晶球中。

叶黎闭上眼睛,轻声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接受光明?”

听到这话,老白心中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当叶黎再睁开眼睛时,已是全然的一片漆黑之色,这个他所创造的镜中世界中唯一的黑色。

“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足够宽容?”叶黎叶黎微微转动了一下脖颈,又继续问道,从她的脚下开始大片的黑色迅速蔓延开来,没有任何声息却如同恶魔般侵蚀着这个纯白世界。

当黑暗极快地接触到老白时,他也忍不住退后了两步,抬手立起屏障阻止黑暗的前进,但黑暗虽然不能前进,却可以后退,不过半分钟的时间,叶黎身后的半个世界已被侵染成浓重的黑暗,两人立足于一黑一白中,却又无比的合适。

叶黎胸前的银白色8字项链微微闪烁,她的右手很快聚集了一团在黑色中也显得无比耀眼的光芒,“又是什么让你们觉得我会容忍你们接触我的母亲?”

叶黎笑了一下,带着几乎都要溢出来的恶意。几乎是同一时间,叶黎抬起光芒重重地冲向老白,眸子凌厉,叶芷兰是她的逆鳞,谁都不可以碰。

老白在不得不接下这一掌时,两掌相击,水晶球世界应声而碎。

叶黎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但她和白家人之间还没有结束。

两人还算互有默契地迅速转换了场地,到了一片荒凉无人的空地上,不远处还有一栋施工中的大楼,但因为某些原因却没有工人,再远一点就没有其他的建筑了,正好适合叶黎和老白的对战。

叶黎的攻击毫不拖泥带水,老白在不能留手的情况下也不禁心惊,叶黎才接管八号当铺不到两年,竟然已经成长到了如此地步。

黑暗与光明的力量相撞之间,两人各自都受了几乎同等的伤,齐齐震到一边。泄出的力量将施工大楼的玻璃都全部震碎,巨大的声响和尘土飞扬间,叶黎和老白从地上起来,心知已经没法再打下去,不然受的重伤连一个普通的人类都不如。

叶黎冷眼看向老白,道“如果白家人再触碰到我的底线,那么下次绝不会是这样简单结束。”

老白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先一步消失了。

见白家人离开,叶黎才施展意念,回到当铺疗伤。

叶黎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后没多久,老白又回到了原处,抬起手对着被毁坏的地方轻念咒语,一切又恢复原样。施展完力量,老白不禁又吐了一口血,落在衣襟上。

老白心知叶黎不会在乎这如同被诡异力量毁坏的场景会被人发现,但他总要掩盖这一切,掩盖普通人本不应该知道的事。做完这一切,老白心里并没有多高兴,他只叹道,看来他们终究无法将叶黎是拉回到光明了。

回到当铺的叶黎直接落在了床上,受伤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身下金色黑绣的华丽床榻,这次叶黎的确受了重伤,恐怕都没有足够的力量进入其他世界。

叶黎坐在床上闭目修养身体,从白天到黑夜,当她再次睁开眼时,面色已好了许多,当铺和项链的力量暂时缓解了她这次受的伤,但她仍然需要一段时间待在当铺,这让她不得不改变许多之前决定好的计划。她瞥到身下被血迹弄脏的被褥,心中烦闷一挥手便换成了一床崭新干净的。

————

杨羽为了卓雅的事调查了很久,但直到苏铭赴美进修,她也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事情来,苏铭在国内的生活很规律,大学,家,三点一线,即便在离婚后也一样,也没有跟什么人接触的很多。

尽管很无奈,但杨羽的专业素养还是得出苏铭没有出轨这个结论,但又是什么促使他向卓雅提出离婚呢?杨羽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在一次和沈越用餐时说了这事,沈越也认识卓雅,所以杨羽也觉得没有好隐瞒的。

沈越剑眉微蹙“你是说,苏铭和卓雅离婚了,然后他的事业出现了很大的突破?”,

杨羽搅拌着咖啡的勺子一顿,看向沈越道,“这两件事应该没什么关联,我查过了,苏铭会得到赴美培养的资格是A大的老校长亲自批的,那位老校长社会地位名望都很高,我想应该很少有人能请得动那位老校长帮忙,更别提苏铭和他没有任何交际。”

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吗?叶芷兰的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康复好像也是这样可能性微弱几乎为零的事情啊,沈越这样想着,下意识一口喝了刚才根本没有放方糖的浓咖啡。

沈越原本长得还不算差的脸顿时变得和咖啡一样苦,见状杨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是老样子。”一专注到某件事上其他的就什么都忘了。

沈越没听进杨羽的话,他只想起,叶黎的失踪和叶芷兰的康复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如果这两件事和苏铭的事一样存在着某种必然的联系,那是不是可以解释说,或许帮助苏铭并且导致他离婚的人,和让叶黎失踪的人,是同一个。

“杨羽,我想见见苏铭。”沈越突然对杨羽道,如果他的猜测有那么百分之零点一正确,那么苏铭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杨羽愣了一下,不知沈越的用意,但最了解沈越的人莫过于她,所以杨羽也没有多问,直接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备忘录,翻了翻然后抬头对沈越道:“苏铭是今天下午两点去美国的飞机。”

闻言,沈越立刻低头看了一下腕表,13点10。

他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只留下一句,“我去找苏铭。”

杨羽眨了眨眼,沈越什么时候对别人感情问题这么关注了,还打算去调解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各位支持 么么哒

第37章

沈越赶到机场时,已是一点五十分了,却得知苏铭那班飞机提前起飞了。服务台的工作人向他解释说他因为上一个航班顺风提前到达,而安检时所有乘客也全部上了飞机,所有这次航班提前10分钟起飞。

这么低几率的事情居然也会被他撞到,沈越心中的疑惑愈发不解了,但他也是个果断的,立刻转而向工作人员要求订最快到达纽约的机票,结果经过查询最近三天的去纽约的航程都满了。

“现在才四月,你跟我说全满了。”沈越满是质疑,四月这样的淡季,又不是周末节假日,居然也会没票。

“实在抱歉,航程全满这种情况我们也没有办法。”工作人员心里也很奇怪,明明上午还有很多票,怎么这么快就被订完了,但面对客人也没法把心中的疑惑说出来,只能礼貌地再三道歉。

沈越皱了皱眉,没有要求再看看三天后的票,只是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似乎有人在阻止他探寻其中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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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阳心情最近还不错,顺利地找到了一个适合全班聚会的场地,而且价钱也完全在他们这些学生能承受的范围里。虽然偌大的酒吧里居然只有一个叫阿吉的调酒师,但阿吉也告诉他了,老板允许他们使用场内的所有酒品和器皿自己调酒,他留下来只是看一下酒吧而已。

有些同学特地调出味道千奇百怪的饮料,让大家纷纷尝试,还有人借此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场面热闹无比,像叶晨阳这样组织活动的学生就没有喝酒了,反而要注意着维持秩序不闹出事来。

聚会开到一半的时候,叶晨阳又轮了一次班,几乎也就没有他什么事了,忽然阿吉走到他身边,低声对他说:“老板要见你。”

是‘要’,而不是‘想’,这让叶晨阳忍不住多了分揣测,但之前租借酒吧的事让他对酒吧老板还算有好感,所以并没有打算拒绝。

但阿吉之前不是跟他们说,老板今天不在吗?

“在哪里?”叶晨阳好奇问道。

阿吉轻轻抬手指了一下吧台后面的里间,动作做得很小,除了叶晨阳没人能看见。

“我和他们说我走开一下。”叶晨阳说完正欲离开,没想到却被阿吉拉住了,他死死地攥住了他的右手手腕,意外地固执道:“老板现在就要见你。”

“好,我知道了。”叶晨阳眸子微闪,左手已暗中伸到口袋里,迅速给陆南发了条短信,五分钟后要是找不到他就打电话给他爸。叶晨阳毫不大意地去揣测最糟糕的结果,以他平时经常锻炼的身体,想从阿吉手里挣脱出来不是难事,但他更担心对方还有别的手段,甚至会伤害到其他无辜的人。

叶晨阳此时忍不住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更警醒点查一下这个酒吧的底子,甚至还因为答应的爽快和给出的优惠价而放松大意了。不得不说,阿吉给叶晨阳上了一课,但叶晨阳不会想到阿吉根本没有别的手段,他的老板也不会允许阿吉用什么灰色手段将他请来。

阿吉打开了里间的门,却没有进去,只是示意叶晨阳进去,叶晨阳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点,却没有一丝表露在脸上,可以看出他自幼受到的良好教养。

里面一片漆黑甚至不见五指,叶晨阳刚走进去,身后的门就立刻被合上了,他心里一个咯噔,另外忍不住担忧五分钟后陆南还能不能找到他。

忽然周围亮起了几根蜡烛,叶晨阳看过去略数了一下,是8根,但即便亮起了八根白色蜡烛,但仍然有没有被照到的地方,这让叶晨阳不禁去想这地方究竟有多大,多深。

忽然有个身影慢慢走出,叶晨阳被这突然出现的身影吓得有些猝不及防,脸色也变了变,更重要的是他听不见对方的脚步声。

叶晨阳的声音有些犹疑,“你……你是‘Dawn’酒吧的老板吗?”

“我是。”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同时在烛光下显露出来的还有她精致并让叶晨阳无比熟悉的面容。

她从黑暗里走出来,处在烛光的阴影里。

“叶……叶黎。”叶晨阳瞳孔一缩,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叶黎,她居然还是酒吧的老板,即便他一直认为叶黎还活着。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要打电话给父亲,还没按下去,就听到叶黎声音平静地道;“如果我是你,我绝不会想着把见到我的事告诉他们。”

“你说什么?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为什么会突然失踪,还有为什么我们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叶晨阳毫不掩饰他的担忧,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叶黎的眸子静静凝视着他,“你们不应该找我的,因为我于这世间已是一个死人。”一个不应该存在的人。

“你……你说什么?”叶晨阳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叶黎又道“你不需要去理解这其中的意思,你要知道的是我见你的目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叶晨阳极快地消化了叶黎跟他说的话,继续道。

背光下,叶黎的脸色有些晦暗不明,无法看清。“我要你帮我传个话,告诉沈越,不要去探寻不是他能力所及的事情,否则害的只能是他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叶晨阳话刚出口,就看见叶黎突然捂嘴咳了起来,似乎很严重,“你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叶黎不在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迹,看来还是不能离开八号当铺太久。她继续看向叶晨阳,“这话同样也是说给你的,若是沈越不听劝,你最好不要再和他接触下去。”

未等叶晨阳再问些什么,叶黎又淡淡道,“五分钟快到了,你走吧。还有,离那个姓白的远点。”

五分钟,叶晨阳很快联想到自己给陆南发的短信,但是叶黎怎么会知道,还未等叶晨阳问出更多的问题,眼一花,身子已被推出了被打开的门外,门又一次地合上了。

事情发生的速度快得好像是一场梦,但叶晨阳清醒地知道自己见到叶黎这件事不是假的,还有她说的话。姓白的,叶黎说的是白先生吗?

忽然叶晨阳的肩上挨了一掌,“你在这啊,叫我一通好找。”是陆南。他脸上虽有几分玩笑,但眼里却有一丝认真,渐渐平缓下来的呼息,显然是看到了叶晨阳的信息后就在酒吧里找他了。

即便找到了,但陆南对刚才的信息还是有些在意,便追问道“还有你给我发的短信是什么意思啊,出什么事了吗?”

叶晨阳摇了摇头,“没什么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太多笼盖在迷雾之中的疑团,让叶晨阳不知该如何探寻下去。

敷衍了陆南的问题后,叶晨阳又找到阿吉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叶黎的事,可惜阿吉的嘴巴很紧,叶晨阳什么也没问出来。

聚会结束后,叶晨阳出了酒吧,送走了同学后,在冷冷的晚风中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是……沈警官吗?”

————

夜晚11点的街边肯德基店里,穿着风衣的男人和清俊的男生靠在窗边面对面地坐着。

“我……我见到叶黎了,就在一个多小时前。”叶晨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果汁纸杯,里面的液体微微晃了一晃。

听到叶晨阳的话,沈越仅仅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多大的惊讶,“我知道了。”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叶黎的失踪并不那么单纯。

“你早就知道了?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们?”尽管很不合时宜,但叶晨阳还是忍不住问道。

沈越摇了摇头,“我也是最近才有这个猜测的,而且我没有证据。”

“你应该不是意外见到她的吧。”沈越眸子凌厉地看着叶晨阳,仿佛在他的目光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叶晨阳定了定神,对他道:“叶黎让我转告你,不要去探寻不是你能力所及的事情,否则害的只能是你自己。”

“是么。”沈越轻笑了一声,想从口袋里拿烟盒出来,但想起这里面不准吸烟,摸了摸口袋又放下了。叶晨阳见他回的漫不经心,皱了皱眉,却终究没有开口,毕竟今晚的事给他的冲击也很大。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最后沈越道,“你先回去吧,有事再告诉我,当然我要是查到什么,也会跟你说一声。”

叶晨阳点了点头,两人起身走出了肯德基,沈越看着叶晨阳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走后,就掏出烟盒点了根烟,吐出一道烟圈,是警告吗?

沈越沉思了半晌后,烟也吸得差不多了,扔在了地上,残余的火星被鞋跟一踩即灭,离开了此处。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后努力每章3000字以上

第38章

叶黎因为受伤不得不留在当铺休养,但依旧有生意上门。客人叫吴其诚,是一位政府高官,这从他一贯颐指气使和养尊处优的气势就可以看出。

但对于他所求的,他还是难得地表现出了低声下气,“我希望一个人死。”

叶黎问道“谁?”

见叶黎没有拒绝,反而问对象是谁,吴其诚不免一喜,“叶振声。”

叶黎眉毛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吴其诚继续说下去,“他和我一向政见不合,而且是我竞争下任□□的最大对手,我希望他能在一个星期里死掉,当然要死得越自然越好,就用意外事故好了。”

叶黎微微颔首道,“当然可以。”

“那我需要典当什么?”能得见政敌死掉的狂喜压过了初来时的谨慎小心,吴其诚问道。

叶黎微笑道,“这笔生意很麻烦,所以要的也很高。我要你的一双腿外加一只眼睛。”

听到叶黎的要求,吴其诚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老板,就不能换别的?”

叶黎轻轻摇头,“只有比这个更高,没有更低的。”

吴其诚顿时为难起来了,他既不愿放弃这个好机会,却又舍不得典当。

叶黎若无其事地又道,“不如,吴先生,你换个要求吧,比如不要他的命,让他丢官,让他发生别的事情。”

“老板你说的有道理,虽然要不了他的命,但让他下马也不错。”吴其诚眼里闪着恶毒的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错的主意,他最终下决定道,“我要他最近负责的那项工程出事。”

那可是中央批下来的工程,一旦完成,叶振声在中央那里的印象就会更上一个台阶,但要是出了事,叶振声准是吃不了兜着走。

叶黎微微颔首“这个可以。”

“那我需要典当什么?”比起上一次吴其诚显得小心翼翼多了。

叶黎抿唇一笑道“这个不需要你典当多重要的东西。”

听到这话,吴其诚心放下了许多,不是太重要的东西,只听叶黎继续道“我要你典当你的水性,甚至会对水产生恐惧。”

吴其诚恍然大悟,他年轻时就是一个游泳健将,即便现在官居高位,游泳潜水这些爱好也没有改变,不少人还借此讨好他。虽然他很喜欢游泳,但和权力比起来这实在算不了什么,所以他喜道,“我愿意典当。”

“吴先生,你要记得,八号当铺一旦典当,无法赎出。”叶黎略有深意道了一句。

“我会记得的,老板,你真是太慷慨了。”吴其诚沉浸在喜悦之中,对叶黎奉承道。

叶黎亦回道,“八号当铺乐意为每位客人尽心尽力。”

吴其诚陷入幻境后,叶黎就取走了他的水性以及对水的适应,从此后他会变得讨厌水,置身于水中会心惊胆战。做完后叶黎一挥手就让吴其诚回到了现实中,接着冷笑了一声。

两天后,叶振声叶部长负责的一项重大工程出现事故,虽然没有出现什么人员伤亡,但也无限期拖延了这次工程工期,叶振声为此焦头烂额,上头对其也颇有微词,据有心人传言,叶振声恐怕参与不了下任的市.委书记的竞选了。

除了一些人为之暗中窃喜之外,也有人为叶振声担忧,钟梁就找了个时间和叶振声见面,其实光是他在这个时候还愿意和叶振声接触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振声,这次的事情要不要我出手。”钟梁问道,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让叶振声从这次事故中安全脱身的确不难。

叶振声摇了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不用了。”

钟梁以为他还在介意叶芷兰的事,便道“振声,不说芷兰的事,就凭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情谊,我都会尽力帮你。”

叶振声还是婉言拒绝道,“钟梁,我是真的不需要,我从官以来,清清白白,兢兢业业,一直都是无愧于心,就算今日真的卸任了我也没有好遗憾的。”

叶振声此人本就不是权力欲望重的人,若他是,早借着钟梁对他们的愧疚青云直上了,而不是在钟梁位高权重后,反倒减少了往来,仅仅是维持着君子之交。

他拒绝的很坚决,钟梁也没有办法,只想着真到了紧急时候怎么也要将好友捞出来。

不仅钟梁在为叶振声暗暗担忧,叶家所有人也为他挂心,谢清蓉见儿子每天为了处理这些事,忙得都瘦了一圈,于是天天煲滋补的汤给他喝。叶晨阳虽然担心父亲,但却无能为力,帮不上忙,出来走走时却不知不觉走到了‘Dawn’酒吧。

因为知道叶黎是‘Dawn’酒吧的老板,叶晨阳平时也没有少来,但每次都只有阿吉和其他几个调酒师。

然而这次他进去的时候,正好遇上叶黎在吧台调酒。“既然来了,就坐下吧。”叶黎依旧慢悠悠地道。

叶黎看也没看门口,却知道他来了,真是奇怪,叶晨阳不免这样想到。但还是听话的坐在了叶黎面前。

酒吧里很安静,也没什么人,叶黎专注地在那调酒,阿吉在旁边打下手。

灯光好似给叶黎整个人都塑上了一层金色,愈发凸显她容貌的精致和不俗的气质,她的眸子幽深,像装不进任何的光亮,也没有什么能被她放在眼里。

叶黎的动作完美的根本不像一个新手,叶晨阳忽然很想知道这两年里叶黎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好了,尝尝吧。”叶黎将调好的酒放在他面前,微笑道,

这是一杯橙黄色的鸡尾酒,叶晨阳没有多迟疑,就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甜的感觉瞬间在舌尖扩散开,接着是舌面感觉到微微的酸,滑入喉咙之后,明确的酒意散发出来,脑部、胸腔和胃立刻感觉到了一股热量。喝第二口时,感受到了白兰地的浓郁的木香和醇厚的口感,以及利口酒的的淡淡的橙味。

“你不用担心这次的事。”叶黎拿起阿吉递过来的白色湿毛巾,擦了擦手,意有所指道。

闻言叶晨阳立刻猜到了叶黎说的是他父亲这次的事,“你的意思是?”

叶黎将毛巾又给了阿吉,然后看向叶晨阳,“这些风波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过去,你父亲不会有事的。”她神情淡淡,口吻里又带了理所当然地道。

叶黎显然没有向叶晨阳解释的打算,转身又回了里间,吧台后又只剩下了阿吉一个调酒师,好像这次的调酒只是她的一时兴致所起。

叶黎走后,叶晨阳也没有了再留下来的打算,在喝完了叶黎给他调的鸡尾酒后,叶晨阳便离开了‘Dawn’酒吧。而且毫无理由地,他相信叶黎所说,父亲会没事的。

事态接下来的发展,就是叶振声多了一段赋闲在家的时间,这个惩罚力度不轻也不算重,还看什么时候再被起用,对此叶振声的心态也很好,他忙了这么多年,如今陪陪家人也不错。

以为打落了政敌的吴其诚最近也是春风得意,连他儿子吴天佑也减少了在钟元杰身边巴结,正当吴其诚春风得意的时候,在一次和另外几个领导去乡区视察的路上,发生事故,连人带车都落入河中。

而两辆车,乘车的七个人,居然只有吴其诚死了,后检验尸体,发现他的死因不是溺亡,而是惊惧过度而死,一个多年的游泳健将,居然会因为怕水而死,不禁让人慨叹,真是擅水者溺啊。

还未等人们为他的死感伤慨叹多久,随着吴其诚一死,他背后的许多腌臜不清白之事一股脑都被翻了出来,连个死后清名都没留下,吴家人急得如火锅上的蚂蚁,到处找人找关系,吴天佑还跑去求钟元杰,却只得了一个‘滚’字。最后吴家财产全部被充公,吴家一家人清晨就离开了京城,这里已经没了他们的容身之处。

不久后,叶振声官复原职,因为吴其诚被曝出的受贿之事和那件工程也有关,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上头也把最大的责任算在了已死的吴其诚身上。不过就算这样,叶振声也有监察不力的责任,所以想在这个关头再进一步是不大可能了。

牵动官场上无数心思的市.委书记一职最终落到了一个新上来的谁也没想到的地方官身上,既不是曾经的大热门叶振声,也不是后来居上的吴其诚。

这件事叶黎当然知道,甚至她在其中做了很大推手,叶振声看起来利益受损,只能算平安无事,但这也是叶黎有意为之,因为在一年之后,首都会发生一件大事,其中市.委书记首当其冲,可以说避无可避,无论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人多有能力,在对上那件事,都只能自认倒霉。

为了这件事的谋划,连期间当铺的几笔交易因为白家人的插手而被取消她也没有多在意。叶黎希望叶芷兰平安,那叶家就必须平安,作为叶家最大的保.护.伞叶振声也得好好的。

“你做了一笔并不划算的生意。”八号当铺里忽然响起这样一道声音,是黑影的声音。

就像他曾说的,这世上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叶黎单膝跪下,声音平淡地道:“那只是一个庸碌功利的灵魂,不值得当铺在他身上多费心思。”

“你说的没错,但我更在意的是你对叶家的态度。”黑影忽然到了她的面前,叶黎能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真切的阴冷气息,“我不希望你有别的心思。”

“你要记住,八号当铺只有典进,没有赎出,所以一旦叶家人踏入当铺,你同样不能心慈手软。”

“我知道了,我会遵守当铺的规则的。”叶黎低着头道。

“你的忠诚我也看在眼里,我从不薄待对我忠心的人。”话音刚落,黑影就伸出手落在叶黎的头顶,施展力量,叶黎在感受到一阵浑身尖锐的疼痛后,所有被白家人伤的痕迹全部被抽走了。

“下一次任务很快就会来,我需要你尽心尽力为我打理第八号当铺。”

第39章

新的任务在叶黎伤好的第二天就来了,这次的名字也不只一个,分别是虚竹,乔峰。

叶黎在这个世界的新落点是一个小山村,虽然已经知道了客人的身份来历,但她还需要先找到一个容易打听消息的地方,绝不是这样才几十口人的小村子,先问问附近最繁华的城镇吧,只要确定好了地方,叶黎就能空间瞬移到那里。

谁知还没等叶黎进村子问一问,就有一个粗布麻衣头发散乱,状似癫狂的妇人冲了出来,后面追着的一个男人抱住了她,一边抱还一边念着她的名字,那妇人扑在他怀里,痛哭流涕道,“我的孩子,快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几个气喘吁吁赶来的村里人,见这样都忍不住叹息,“真是作孽,老天怎么不收了那个恶女人。”

村子里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这里。

叶黎这个突然出现在村子口衣着精致的姑娘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人群中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走出来,还算和气地问道:“姑娘,是有什么事吗?”

叶黎温和一笑,“我只是想问个路。”

中年人心里暗松了一口气,面前这姑娘看衣着打扮就不是个普通人,若是得罪了倒霉的只会是他们这些小村民。他很快就给叶黎指了一条最快到附近城镇的路。

那一开始冲出来的妇人仍在那哭喊着‘我的孩子’,让人听了就忍不住动容,叶黎也适时地表露了一下同情,问道那妇人为何如此伤心。

中年人叹气回道:“姑娘不知,这天底下有个专抢别人孩子的恶女人,玩弄后还把孩子给杀了,没想到她今早就抢了玉柱家还未满月的孩子,孩子被抢后孩子娘就变成这样了。”

叶黎当然知道,她还知道那个狠毒女人叫叶二娘,是江湖上四大恶人之一。

中年人也没多说下去,这种事情摊谁身上都难过,叶黎留给他一枚银锭作为问路费后就离开了,但没有按照中年人说的路走,反而是往山里走去了,因为她知道,叶二娘抢了孩子就藏在山里。

叶黎找到叶二娘时,她抱着婴孩如同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般在那轻哄着,给她左右三道血痕的脸庞添了分柔情,但叶黎知道她只是暂时陷入了幻想之中,醒来后她会发现这不是她的孩子,然后会在气愤之下杀害了这名无辜婴孩。

叶黎不作他想,一挥手,叶二娘就发现怀中的婴孩不见了,记忆涌起就好像回到了当初她的孩子被人抢走时,“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去哪了。”

叶二娘很快看到了站在洞口抱着那婴孩的叶黎,“你把孩子还给我。”叶二娘癫狂地向叶黎挥掌,却被她轻轻巧巧地躲过,看着被她掌风击碎的岩石,可见这一掌若是落到普通人身上,一条命也就没了。

“这又不是你的孩子,我为什么要还你。”叶黎逗弄着怀里正熟睡的婴孩,神情淡淡地道。

叶二娘听到这话,忽然就停了下来,神智混乱地喃喃道“对,他不是我的孩子,那我的孩子去哪了,我的孩子去哪了啊。”

“他还活在这世上,今年刚好二十四岁。”叶黎看向她,平静道。

闻言叶二娘脸上又是悲又是喜,这么多年来她最怕的不是找不到孩子,而是怕她的孩子早在被抢那一天就已不在这世间了,二十四岁,的确是二十四岁,她的孩子若还活着今年正好二十四岁。

“你……你说的是真的么?”叶二娘含泪哀切地问道。

叶黎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只见叶二娘扑通一声跪下,爬向叶黎,“你一定还知道他在哪,我求你告诉我,我求求你。”

“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要你一样东西。”

“你说,只要我有,我都给你,只要你告诉我我孩子在哪?”叶二娘说完就不停地向叶黎重重地磕头,石头做的地面都被染得血迹斑斑。

“我要你的舌头。”

用舌头换亲生孩子的所在,叶二娘当然愿意,能让她见到自己的孩子,就是下一刻死了她也心满意足了。

典当完这笔交易后,叶二娘就迫不及待地赶去了少林寺,她的儿子就在少林寺做和尚,法号虚竹。

叶黎没有急着跟上去,至于那婴孩,早在回到八号当铺之前她已将他送了回去,等到那妇人回到家时就会看到她的孩子依旧好好地躺在摇篮里。

叶二娘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赶到少林寺后,想进去却被和尚给拦下了,她是江湖上有名的恶人,问她来做什么,叶二娘又口不能言,守门的和尚更加怀疑她来此的目的,自然要先问过方丈长老等人才能放她进去,可心急如焚的叶二娘如何等得,直接一掌挥过去,打伤了守门的和尚。

叶二娘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儿子,跟疯了似的不怕死地一路打进去,一直打到达摩堂,叶二娘武功在江湖上虽算得上是一流,但也打不过戒律堂的众多弟子,最后在棍杖下身受重伤倒在地上。

这时,少林的方丈玄慈也出来了,他看向趴在阶下身上血迹斑斑的叶二娘,目露悲悯,“痴人啊,你来此做什么?”他以为叶二娘是来找他的,这么多年了,也许是该了结这段尘缘了。

叶二娘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一如记忆中清癯疏淡却温和的模样,霎时眼泪模糊了视线,张着口却不能言,持杖押着她的和尚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蹲下身探其口舌,向方丈等人回道:“她的舌头被人拔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排名四大恶人之二的叶二娘,舌头居然被人拔了,而她却又来了少林寺。

叶二娘口不能言,只勉强挣扎着沾了血在石板上写下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虚竹乃吾儿’。

众僧中突然有一人出声,“胡说,虚竹怎么可能是你的儿子,”那僧人正是少林寺第三十五代弟子慧轮,也是虚竹的师父。他又连忙向玄慈等人行礼道:“方丈,莫要轻信了这恶人。”

慧轮虽武学低微,但持戒甚严,怎能忍受亲传弟子居然会和四大恶人之一的叶二娘扯上关系。

玄慈在得知自己的亲子就在少林寺的时候早已心神震荡不已,再望向叶二娘,看见她眼中的悲切就已知此事属实,闭目喟叹一声,“先将她押下去吧。”

方丈既已发话,众人也不再多说,依言将叶二娘押下去。

后来方丈又亲自去见了叶二娘,她以纸笔代口,写下她亲生儿子身上有二十七个戒疤,经过验证,虚竹的确是她二十四年前被无名人抢走的亲生儿子。

此事一出,在寺内都引起了轩然大波,关于如何处置叶二娘以及对待虚竹之事上,也分成了两派,一方人认为虚竹乃叶二娘之子,此事传出有损少林清誉,应当将其逐出寺外。而另一方人却道虚竹自幼长于少林,秉性纯良,叶二娘的罪孽怎么也不该祸及他身上。

玄慈位于上座,听着下面僧侣的喋喋不休,一言不发。最后众人只定下了对叶二娘的处置,囚于伏魔洞三十年,不得见天日。

这边,虚竹在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寻来,还是在江湖上恶名昭著的叶二娘,一时难以接受,自请囚于禅房内不进水米,他师父慧轮也答应了。

虚竹心里也很矛盾,一方面为自己还有父母亲人在世而欢喜,但另一方面他性子纯善,接受不了母亲的满身罪孽,尤其是在母亲即将受到寺内惩处,而他又无力救母。

“佛祖,请你告诉虚竹,该怎么做才好?”虚竹对着禅房外的明月,在心中默念道。

“佛祖帮不了你,但我可以帮你。”房间里忽然响起另一道声音。

虚竹看到突然出现在禅房里的女子先是吓了一跳,后又问道,“你……你是谁?”。

叶黎从黑暗中走出,道“我是可以帮你母亲赎罪的人?”

“你可知她做了什么样的恶事?”叶黎眸子含笑地看着他。

虚竹低下头去,目露不忍,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才说“我听师父说过,她在四大恶人中排第二,是因她杀了许多无辜婴孩。”

叶黎看着他道“对,她因为自己的孩子被人掳走,于是就抢走别人的孩子,玩弄后便杀了。”

闻言虚竹惊呼了一声,光是听听已是惨绝人寰,如何能再细想下去。他望向叶黎,目光单纯恳切,“女施主愿意告诉我如何替我母亲赎罪。”

叶黎看了他一眼,道:“你可想好了,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低。”

“只要是小僧能做到的,小僧绝不二话。”

叶黎忽然问道,“你没有做过恶事,为何要替他们承担后果?”叶黎说的不是‘她’,而是‘他们’,单纯懵懂的虚竹自然不知,但却依旧点了点头,

“我听寺外的人说过一句话,父母债,子女偿,我虽已出家,但却从未报答过生恩,我愿意付出一切,偿还我娘的罪过”

“好吧,我可以帮你母亲赎罪,但我要你的灵魂。”

“小僧愿意。”

第40章

虚竹去见了叶二娘最后一面,给她带了自己亲手做的饭菜,还嘱托她在伏魔洞好好照顾自己,叶二娘见到儿子,喜极而泣,她没了舌头,说不了话,只顾着看儿子,眼睛,鼻子,嘴巴,竟是一刻也不愿移开。

“娘,无论谁做错了事,都是要赎罪的,你好好待在这里,认真忏悔,总有一天佛祖会宽恕你的,”虚竹格外认真地对叶二娘这样道。

叶二娘听话地点了点头。

虚竹在走出牢门前最后看了叶二娘一眼,娘,我会为你赎罪的。

第二天,就有人发现虚竹在禅房里入寂了。

玄慈下令不让人把这件事告诉叶二娘,但没过多久,少林寺门口被人刻下一行字,暗指虚竹乃玄慈与叶二娘之子,僧众大怒,却被玄慈拦下,玄慈平静地去了戒律堂,承认了这件事,并愿意受罚一百戒棍,并因此身亡。

被关在伏魔洞里的叶二娘什么也不知道,她正期盼着三十年早点过去,她就可以和她的儿子在一起了。

三十年,她等得起,她也愿意等。

玄慈愿不愿意见她,她已经不在乎了,但她还有儿子,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盼了二十四年的儿子。

虚竹的灵魂很纯粹,即便对于八号当铺来说也是一个难得的灵魂,他从未做过错事,却甘心为父母犯下的罪孽承担后果。

叶黎答应他帮叶二娘赎罪,她也的确做到了,她找到了被叶二娘夺走孩子的每一户人家,若是至今没有子嗣的,叶黎就给他们一个养老送终的孩子,膝下有儿有女的,她就用金银前程补偿,让他们得到安慰。

少林寺玄慈圆寂,另立方丈一事很快传遍了江湖,因少林未将其中缘由曝光,所以纷纷都表示了哀悼之情。

————

八号当铺第二个选中的人是乔峰,作为天下第一帮的帮主,他的行踪并不难找,叶黎远远地瞧了一眼,的确是当世不出的大豪杰。

可惜命途多舛。

在不久后被揭露异族身份,甚至被扣上了弑亲弑师的罪名,从此颠沛流离。

这种人重义多过于私心,断不可能为了自己而进入八号当铺,能让他进来除非是为了别人的安危性命,在不久后他最不济的时候,他会遇到一个善解人意聪明伶俐的姑娘,并且喜欢上她,那姑娘最后被他误杀也成了他日后最为心痛的一处。

一命换一命,若是乔峰倒也无不可做这笔交易。

于是叶黎一路随着他,从姑苏到无锡,乔峰和段誉的初见就在此地的松鹤楼,两人一见故,更是结义金兰。若是虚竹没有进入八号当铺,日后他也会和他们结为情深意重的异姓兄弟。

这一路走来,叶黎大多是自己游山玩水,平时当铺生意忙,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叶黎并不是一个不会享受的人,她只是比寻常的人多了分克制而已,至于乔峰,他的人生足够跌宕起伏,也足够悲剧性,无需她的插手。

阿朱是个好姑娘,而且是个适合乔峰的好姑娘。

既然时机即将成熟,叶黎也没有再掩饰自己的踪迹。阿朱也很心细地发现了叶黎的观察,“姑娘为何一直跟着我们。”

来的居然只是阿朱一个人,叶黎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我只是对乔峰很有兴趣而已。”这样引人误会的话,但阿朱却丝毫没有从叶黎眼中看到仰慕之色,反倒是兴致所起。

叶黎也没想多逗她,于是道:“我有一间当铺,专为人实现心愿,但前提是需要付出代价。”

阿朱心思敏捷,眸子灵动地转了转,很快就想到了缘由,“所以你看中了乔大哥。”

叶黎微微颔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阿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叶黎,“那我可不可以代替乔大哥付出代价,完成他的心愿。”

叶黎微微挑眉,道“如果由你来,那么代价会很高。”

阿朱摇摇头,咬了咬唇“我不介意,如果能让乔大哥开心,我可以舍弃任何东西。”

“那你说出你的心愿吧。”

阿朱思索了一下,最后道:“我想知道真相,究竟是谁在陷害乔大哥,又是为什么要陷害他。”虽然这些或许可以从白世镜或马夫人那里得知,但阿朱却不敢肯定他们会愿意说出来。

“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一笔生意就改变了自己必死的命运,这样的生意叶黎还只在宫九身上看到过。但叶黎并不打算拒绝,八号当铺从来不会拒绝主动上门的生意,而且她很喜欢这个大胆细心又聪明的姑娘。

阿朱不懂她话里的意思,但她猜测自己提出的心愿是对的。

“我要你的味觉。”叶黎并没有索要太多,只是提了个寻常价。

“好,我愿意。”阿朱欣然答应。

叶黎给了她真相,而知道真相的阿朱在震惊过后,秀美的脸庞上满是焦急,“我要快点去告诉乔大哥。”不然死的人只会更多,即便后面真相大白,乔大哥的名声也毁了。

叶黎没有拦她,是,她和乔峰会知道一切,但那又如何,乔峰这笔生意仍然没有结束,早一天知道真相并不代表会改变他的结局。乔峰的结局可以说早在雁门关之变后就已经注定了,抚养他长大却依旧抱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长辈师父,一心复仇借着他的名义大肆杀戮的亲生父亲,这些都是他悲剧的源头。

最后为宋辽和平而自尽于雁门关,这是连他心爱的阿朱也无法改变的。

这也是叶黎没有在意和阿朱做的那笔改变她死亡命运的交易的原因,改变了又如何,眼睁睁看着爱人死去才是真正的痛苦。

————

阿朱也没有想到,在真相大白后,她和乔大哥仍然无法阻止乔大哥的父亲去复仇,乔大哥两难的处境仍然没有得到任何的改变,她无奈又找上了叶黎。

阿朱喃喃道,“乔大哥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

“你不需要帮他,你也帮不了他。”叶黎说的话无比冷漠。

阿朱睁大了眼睛,“你是什么意思?”

叶黎道,“我也不妨告诉你,你的乔大哥寿命不多,一年而已。”

阿朱不敢置信地道“怎么会这样,乔大哥武功那么好,谁能杀了他?”

叶黎神情悯然地看向她,“他是死在自己手里的,他想死谁也拦不了,你也一样。”

“不过,你的乔大哥是位盖世豪杰,他死的亦是悲壮,受万人敬仰。”

阿朱仍然接受不了叶黎告诉她的,潸然泪下道“我宁愿和他做对平凡夫妻,简简单单无名无姓。”

“不,肯定有办法的,这里不是可以典当吗?那我要乔大哥不会死,我要他一生幸福。”

叶黎看了她一眼,道“改变乔峰的命运,八号当铺当然可以,但这个代价超乎你的想象,可不是一个小小的味觉那么简单。”

她无心和阿朱做这笔买卖。

阿朱紧紧盯着她,毫不退缩地道“你没有拒绝我,就说意味着还有余地,你说我需要付出什么?”

“你的灵魂,死后的灵魂,你未来的生生世世都会留在当铺,没有任何感情,没有任何知觉,时限则是永远。这个你愿意吗?”叶黎的眸子凝视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底。

阿朱在刹那的震惊过后,展露笑颜毫不犹豫地道“我愿意。”

叶黎微微皱眉道。“这值得吗?用你的生生世世仅仅是换他一世的幸福。”

“当然值得,再值不过了。”阿朱含泪笑道,当乔大哥许诺要照顾她一辈子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再无遗憾了。

“那好,请签下契约吧。”

阿朱在被送离八号当铺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叶黎轻轻淡淡的“你寿命走到尽头的那一刻,八号当铺的人会来接你走。”

乔峰后来在阿朱的说服下,决定离开江湖,不再理会任何事情,要报仇是他父亲的事,丐帮要立新帮主也是他们自己的事,他现在唯一要承诺的就只有阿朱了。

他们去了燕云十六州,因为阿朱记得叶黎告诉过她不要留在大宋,也不要去辽地,去过隐姓埋名平淡的生活,那个地方多的是像乔峰那样既不被宋人接受,又不愿融入大辽的人,他们只为自己而活。

而其他的一切事情当铺都会为他们解决好的。

很快江湖会遗忘这位丐帮前任帮主,起起落落又有其他大事发生,江湖纷乱永无休止。

乔峰和阿朱过着平静的放牧生活,看着塞上的白云和牛羊,阿朱依偎在她的乔大哥怀里,眉眼嘴角都带着幸福,她伸手摸上乔峰高高挺直的鼻梁,乔峰反握住了她的纤手,两人相视一笑。

即便她和乔大哥只有这一辈子又如何,这一辈子足够幸福了。

我对你来说是一辈子,但你对我来说却是永远。

第41章 现实

父亲叶振声平安无事后,叶晨阳第一时间就去了‘Dawn’酒吧找叶黎,但却还是没有看见她,叶晨阳找了可能是唯一知道叶黎在哪的人——阿吉。

阿吉礼貌地对叶晨阳回道,“老板不在。”

叶晨阳又追问道“她去哪了?”

阿吉摇摇头,没有多说。

叶晨阳按下心中的失望,继续问道“那她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阿吉亦是摇了摇头,叶晨阳也没有再问下去,正欲转身离开时,却撞见了一个人,那天在酒吧也见过面的薛然,他打扮得一身帅气,优雅得像个小王子,手里还拿着一大捧玫瑰花,上来就问阿吉,“叶小姐在吗?”

阿吉先是抬头看了叶晨阳一眼,再看向薛然,礼貌地回道:“叶小姐不在。”

“又不在啊,她不是你们这的调酒师吗?怎么天天不上班?”薛然将一瞬间失了用处的玫瑰花随手放在吧台上,嘴角微撇显得有些不开心。

阿吉看了他一眼,没回答,就低下头去继续调酒。调酒师的话是老板说的,他自然不能反驳,但酒吧是老板的,什么时候出来调酒也是随她的心意,他只是一个打工的而已。

“你找她?”听之前的话还有阿吉看他的那一眼,叶晨阳也能猜到薛然说的叶小姐就是叶黎,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叶黎什么时候和薛然扯上关系了。

听到叶晨阳的话,薛然也有些不爽,“你认识她?你和她什么关系?”显然是挺在意叶晨阳和叶黎的关系的。

“我和她……”叶晨阳低头思索了一下措辞,叶黎的情况有些复杂,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叶黎的态度很明显不希望让别人知道,叶晨阳也不希望给她造成困扰。

他有些迟疑的样子落在薛然眼里,就是关系匪浅了,“你也想追她?”

叶晨阳被他这么一问直接就懵了,薛然在说什么啊,“我和她不是这样的关系?”叶晨阳皱眉道,他并不希望被这样误会。

“那你就是不喜欢她喽。”薛然眸子亮起,显然对叶晨阳刚才的话很高兴。

叶晨阳感觉和薛然有些无法交流,他什么都不知道,叶晨阳感到有些心累,回头和阿吉道了一句,“要是她回来了帮我跟她说一句谢谢。”

叶晨阳有种预感,即便叶黎回来了,他也不一定能见到她。

似乎只有她想见他时他才能见到她。叶晨阳这样想着头也不回地走向酒吧大门。

“叶晨阳,我告诉你,她会是我未来的女朋友。”笃定的声音在叶晨阳身后响起,他嘴角微抽,脚步未停继续往外走去。

叶晨阳走到家门口时,正好看见了同样是回家的白先生,他看起来比之前脸色要苍白一些,叶晨阳忽然想起,叶黎说的“离那个姓白的远一点。”

难道白先生和叶黎认识?甚至白先生他并不全部是他看起来的那样,至少掩饰了一部分的真实,而白先生突然搬到他们家隔壁又是否是有意为之?论信任,叶晨阳自然更愿意相信叶黎的话。

叶晨阳刚想完这些,一抬眼就撞进了老白温暖和煦的眸子里,纯粹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他忽然莫名升起了一种罪恶感,他居然在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一个并没有证据表明做过错事的人。

“你见过叶黎了吧。”

温和低沉的声音响起,直接撕开了叶晨阳深藏在心底的最大秘密,从见过叶黎的第一天起,除了沈越他没有跟任何说过,他见到了失踪两年的叶黎,这让他在面对父母,爷爷奶奶,尤其是姑姑时,内心无时无刻不充斥着矛盾。

他有想过,这么大的事情不是现在的他一个人就能担得起的,父亲母亲他们才知道怎样正确处理这件事,但叶黎让他不要说,自然有她的理由,连让父亲都焦头烂额的事情在叶黎口中却是轻描淡写,叶晨阳更加不敢将见过叶黎的事情告知父母,他担心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你的担心是正确的,”白先生仿佛看穿了他的心声般,叶晨阳抬起头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只听他又道,“你的确不应该把叶黎还活着的事情告诉他们。”

“为什么?”叶晨阳忽然有些愤怒,为什么每个人说话都这样模糊,连个解释都没有,只留下只言片语,他们可会知道他们家为了叶黎的事情有多难过,叶黎是他们的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叶振声重视家人,叶晨阳也是同样,为了保护家人他们可以付出一切。

老白面露悲悯,却不得不告诉他,“她已经回不来了,叶黎永远不可能再回到她母亲身边了。”

叶晨阳被老白的话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叶黎好像也说过,让他们不要再找她。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只听老白又道,“而且叶黎她现在很危险,她不适合和你们有太多接触。”

叶晨阳有些警醒地看了他一眼,“但叶黎让我们离你远一点。”

老白轻轻摇头,“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但叶黎……即便这并非她所愿,她有时也做不了主。”被黑暗掌控的滋味绝不会好受。

咔嚓一声,老白已经开门进屋了,而叶晨阳还站在门口,脑子里一片混乱,他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忽然有人大力拍了一下后背,“哥,你怎么在门口站着,忘带钥匙了啊?”

是大学周末回来的弟弟叶明远。这一声让叶晨阳回过神来,“嗯。”

叶晨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心里原本握着的钥匙收进了裤子口袋里,“你开门吧。”

晚饭时,叶明远还拿叶晨阳忘带钥匙在门口傻站半天的事说笑,白静茹敲了一下小儿子的脑袋让他不要再笑下去,后又对叶晨阳嗔怪道,“家里都有人,你按门铃不就行了。”

“哥一定是怕你们笑话他。”叶明远笑嘻嘻地道,还对着他哥做了个鬼脸。

“会笑话他的就你一个吧。”白静茹调侃道,又给老公叶振声盛了一碗莲藕汤,其实听说这事他夫妻心里也有些好笑,难得见大儿子发生这样的窘事,晨阳从小就性子稳重,也对底下的弟弟表弟爱护有加,做事也有条有理,向来让他们放心,相反小儿子性子挑脱的不成样,常让他们头疼。但偶而见叶晨阳有些小孩子样,做父母的也更高兴。

叶晨阳当然懂父母的心思,也只好陪着被调侃。

叶明远很快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和几个同学组了一个乐队,叫星光乐队,你们觉得怎么样?”

“你怎么突然玩起音乐了?”白静茹倒不是担心他耽误学习,毕竟都是上大学的人了,也可以放开些,只是明远小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让他学点音乐,压一压他那多动症,结果一个都没上成。

“我们那玩的可不是钢琴小提琴萨克斯的,就是普通的现代人乐队。”叶明远说的眉飞色舞,看得众人直乐。

“那你是鼓手,吉他手还是贝斯啊?”叶晨阳饶有兴致地问道。

叶明远眼睛更亮了,“我可是主唱,他们说我的声音很有磁性。”虽然他是为了追求乐队里的一个妹子才去应选主唱的,但最终能选上说明他还是很有天赋的。

“小远有爱好挺不错的,但要记得坚持下去,不可半途而废。”最大的家长叶书鸿开口了,叶明远也只能乖乖地点头。

“我要是有演出,哥,爸妈,爷爷奶奶,还有姑姑,你们可都要来看哦。”叶明远眸子晶亮地讨巧道,好像明天他就要上台演出了。

众人皆是笑笑答应了,一片其乐融融。

晚饭后,叶明远就又回了学校,因为他和他的乐队约好了一起练习乐器,他们借用了一个专门的音乐教室,周末和平时下课后都是空着,尤其是像周末的这种时候,学校人不多,就是弄出再大声音也不会有人投诉。

乐队队长是一个大三的学生,比叶明远他们几个都高两级,他也是乐队的吉他手,等大家都各就各位后,他拨弄了一下吉他弦,打手势示意大家做好准备。

叶明远适应的很快,就像队长说过他有一副天生唱歌的嗓音一样,当音乐响起时,叶明远看向他身边的另外一位主唱,一个面容白净,笑容甜美的女生宋蓁蓁,嘴角微勾,唱起了他们准备要表演的十三感乐队——DO N。

Satellites tain us

卫星局限着我们

Traffic lights trol us

交通灯管制我们

Rockets shoot us up into the stars

火箭把我们送上星球

Rockets shoot us up into the stars

火箭把我们送上星球

Letters keep us posted

信件让我们消息灵通

Numbers calculated

数字被计算着/生命有限

Nothing picks us up when we are down

当我们倒下了没人扶我们一把

Nothing picks us up when we are down

当我们心情低落得不到任何人关心

plement the atmosphere

大气层需要修补

Fill the ground with all our tears

大地需要用泪水清洗

Dry them up to make it clear

擦干泪一切会更明朗

Do n

温暖剔透的吉他以及细腻柔和的钢琴声、跌宕起伏的旋律再加上主唱清澈和柔美交叠的嗓音,回响在音乐教室里,带着青涩的感情,意外的干净而触动人心。

他们也同样的期待着,能让更多的人听到他们的歌声,如同他们给这个乐队取的名字一样,终有一天会星光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中老白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却是真的。)

白家人不会伤害人类的 但身为八号当铺老板的叶黎却不一样

感谢以上小天使的支持

周末双更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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