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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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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的香味是在周日傍晚五点钟的时候飘进老王的房间的。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正是人家做晚饭的时刻。
在这座近城郊、由外来客和出租屋组成的小区里，烟火气并不浓重，只有几家几户会为了一家人的饭食煞有其事地在厨房忙碌，其他的要不是依靠外面的快餐，就是指望送上门的外卖，即使亲自下厨，也是草草了事、敷衍着来的。老王记得楼下的租客是一家子，儿子和儿媳在北京打拼，最近刚把老人从老家接过来照看孩子，顺带给他们烧饭做家务。
老王躺在床上，先是听到一阵阵锅铲在锅面上翻炒发出的噼啪作响，接着便是一股油烟混着炒菜的气味从楼下的窗户窜了出来，不带转弯地、直直地上升着，最后从他房间敞开的窗户缝里飘了进来，钻进他的鼻孔，撩逗着他的嗅觉，竟在迫使老王停下了玩手机的动作。老王闻着这气味，只觉着里面有一种久违的、似曾相识的东西，可要问他究竟是什么东西，老王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明明很熟悉，可硬是说不出来，它看不见、摸不着，却分明存在，它令老王在片刻间情不自禁地生出许多的感慨和回忆来。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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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是寻常人家一日三餐的气味，身处其中的人们觉得再普通不过，只有置身事外的人才能觉出这日常饮食的独特和珍贵来。
老王想起自己少年时候在家吃饭，整日整月地吃着母亲做的饭菜，一年到头几乎都是同一种味道，不见有什么新的花样来换换胃口，于是渐渐地便觉得有些厌腻，总惦记着外面小吃店和餐馆里的味道，母亲偶尔纵容他外出就餐是足够他欣喜不已的。
后来长大些外出求学，吃多了学校食堂的大锅菜，这才日渐怀念起家中饭菜的味道来。再后来，大学毕业了参加工作，一天的三顿饭由食堂换做了各种快餐小吃和外卖，面对着琳琅满目的饮食品种和五花八门的口味，饥肠辘辘的他来不及多做考虑，一样样地轮换着来吃。吃了那么多的快餐和外卖，那些味道却如过眼的云烟，转瞬就忘了其中的滋味。
有时候，老王与朋友外出就餐或是公司组织聚餐，出入一些有些档次的饭店，满桌的珍馐色香味全俱，他看在眼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可等吃到嘴里，却总觉得里面少了些什么。究竟是少了什么呢？曾经的老王苦思不得其解。
现在，面对着楼下人家从窗缝里飘出来的油烟味，老王豁然开朗：食堂里的饭食和外卖快餐本是用来充饥的，不论口味如何，好吃歹吃都是它，这是生存的需要，容不得人有半点挑剔；而饭店里的菜肴固然精美可口，为的却只是满足味蕾和食欲的一时之快；。
至于家中的饭菜，虽然也只是为了果腹，却饱含着悉心周到的照拂与关怀，是做人和生活过日的底，要叫人安心和稳当的。正如同冬日紧贴皮肤而穿的秋衣秋裤，虽然毫不起眼甚至默默无闻，却是人在寒风雪天里的一点保护和温暖的来源。那酒店餐馆中的佳肴里缺的正是这样的体贴和温暖，吃久了家中三餐的人对此并无感触，总惦念着外出就餐时的口感和滋味。只有在外面漂泊久了的人才能察觉出这样的体贴和温暖，才能在人家锅灶里飘出的油烟味儿中忽然心头一热，对着人家餐桌上摆放着的碗碟忍不住想起家来，这才觉出母亲手下的粗茶淡饭之中饱含的珍贵和难得。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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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多年的程序员老王，被这样的气味和感慨引弄得鼻头一酸。
老王接着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也是在一个天色刚刚擦黑的傍晚，他在外面与小伙伴们疯玩地饿了累了各自回家去。他看到村子里每家每户的烟囱里都飘着白色的炊烟，这些烟雾直直地上升着，没有风将它们吹散，像是一根根粗壮的塑料管道插在村子的上方。那么多的炊烟缓缓地升起，家家户户都在烧火做饭，淡淡的熟米饭香味和浓烈的炒菜气味从各家的厨房哩逃散出来，如同顽皮的孩子失去了拘束，转眼便跑遍了村子的角角落落，整个村子都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尚是顽童时候的老王走到其中一间燃起炊烟的屋子前，还未进门，远远地就能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在灶前忙碌，那正是外婆在准备一家人的晚饭。外婆时而站在灶前挥动着锅铲在铁锅里翻炒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时而走到灶下猫着腰向灶膛里添柴加火。外婆添完柴起身时，一眼看到站在门边的他，外婆露出慈爱的笑容，眯着眼嘱咐他把脏兮兮的小手洗干净准备吃饭。
时隔多年，这些年代久远的回忆如同旧时的黑白电影，一帧一帧地在老王的脑海里播映着，虽然没有荧屏里的煽情用的背景音乐，却因为它的真实而足够感人至深。老王的眼眶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了，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老王恍惚间明白那时的饭菜是外婆无声的召唤，她害怕自己幼小的孩儿天黑在外迷路，所以燃起炊烟为他引路，灶锅里飘出浓浓的香味儿引他回家。现在的老王终年在外奔波流离，别人家中的饭菜香飘到他身边，仿佛在提醒着他远方的家，。
他似乎又看到记忆中的炊烟在暮色里袅袅升起，像是在向他招手。可是，他的家又在何方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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