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美见闻:美国贫民百姓众生相

旅美见闻:美国贫民百姓众生相
(2019/2-2019/5)

在美国,中国人群体与美国人相安无事地各自生活。就算白天在学校或单位里一起共事,但是私下里能互相紧密融入到一起的情况不常见。

美国的中产阶级有自己的独立的House,忙于事业、家业,日程安排紧密,所以不太容易非常近距离地走入他们的生活。一些热衷于为教会服务的白人会热情地向中国人布道,提供一些生活上的帮助。而我已经有佛教的信仰,虽然也尊重基督教天主教,但是不想花很多时间参与这些宗教的仪式,所以和教会的白人接触也很有限。

在我回国前的四个月内,我搬到了一个人口居住相对密集的酒店式公寓内,从最初的陌生到最后与周边的一些居民打成一片,这些可爱友善的美国白人们给我留下了鲜活有趣的印象。通过深入交谈,我了解到他们都属于美国的贫民阶层,没有自己的房屋,属于干体力的蓝领工人。与彬彬有礼、保持距离的中产阶层相比,贫民阶层的老百姓更加豪爽热情,有的人说起话来口无遮拦,当然,不同的人的性格也迥然不同。出于对不同文化的好奇,再加上经常参与慈善活动,在国内也会深入穷苦家庭去访视,所以我对人间百态多了一份兴趣和热情。我和这些美国人进行了许多交流,对他们有了更多的认识。

下文用的是化名

一、酒瘾困扰的Nickle

当我一开始搬到这个公寓里时,小心翼翼,从来不会主动和周围的邻居深入交谈,因为朋友们告诉我,美国社会有非常nice的好人,也有极其变态的恶人。我分不清谁好谁坏,为了避免惹麻烦,干脆和邻居们保持一定距离。有一次,当我在公寓前面的停车场散步的时候,住在二楼的Nickle大声和我打招呼,“Are you Chinese? You look like a spirit.”我有点惊讶,为什么他能感觉到我身上有一种精神力量,是不是因为我总是默默地独自散步,让他感觉到了内在的一种什么精神?就这样,我开始了与Nickle的交流。

这位五十多岁的Nickle有着意大利人的血统,嗓门洪亮,说话豪爽,几乎口无遮拦。只要他在家,就常常听到他站在阳台上大声和邻居交谈,不时发出洪亮的笑声。他的手里几乎总是拿着一瓶啤酒,是用易拉罐装的那种啤酒。他几乎天天说,下定决心要戒酒,但是直到我离开美国,他都还没有戒掉酒,平均每天要喝三十听啤酒。因为嗜酒,两年前老婆和他离了婚。已经大学毕业开始工作的女儿也曾“恨父不成钢”,一度拒绝和他通信,提到女儿的时候,他会掉眼泪。有一次,他忽然接到了女儿的电话,让他喜上眉梢,又流下了幸福的泪水。Nickle的泪点很低。Nickle因为酗酒,无法工作,无法开车,靠动用积蓄过日子。Nickle尽管现在不工作,他常常会炫耀他过去的工作,他曾经是一位丈量土地的Land Superviser,他为自己过去的工作自豪。

Nickle虽然有嗜酒恶习,但是天性善良简单,跟所有的人都是自来熟,他会随意去邻居家串门,他的屋子里总是有一些朋友进进出出,部分朋友是他在酒吧认识的酒友。有一次,我看到他门口有一位年轻朋友手里提了许多行李。后来Nickle告诉我,这是一位无家可归者,那天他帮Nickle打扫卫生,获得的报酬可以用来晚上找个地方睡觉。至于明天他到哪儿去睡觉,就听天由命了。

在公寓门口有一个游泳池,Nickle告诉我,去年的一个晚上,他看到一个人趴在游泳池里,他一看不对劲,就去把溺水的人捞了上来,那个人已经奄奄一息。Nickle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在他怀里死去。原来这个溺水的人因为喝醉了酒,结果在游泳池里淹死了。于是,我也借此劝Nickle赶快戒酒,找一份工作,让生活走上正轨。

每次我遇到Nickle,我都会过问他今天喝了几听酒,如果喝多了,我扬言要用棍棒惩罚他,所以Nickle称我是他的Spiritual Adviser。Nickle信奉天主教,母亲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我向他介绍佛教,告诉他佛教的五戒,他也很尊重我的信仰。我告诉他,周末我会去附近的慈济去参加活动,并且向他介绍了一首慈济的手语歌曲:“We are one family.”当我用英语唱这首歌的时候,他会感动得掉眼泪。后来,当我们和其他邻居在一起时,他常会提议我唱这首歌,我唱完后,他就会真诚地对所有人说:“We are all one family”。

有一天,Nickle对我说:“Can I call you China DAO?”我以为他要称我“中国道”,心想这也太抬举我了。接着我问他“DAO”怎么拼写,他说:“D-O-L-L。”我哑然失笑,原来,在这位牛高马大的白人眼里,我这细个头的中国女子是一位很有趣很可爱的“China Doll”。于是,我急忙提醒他,千万不要在公开场合称我是“China Doll”,不妥不妥。

Nickle离婚后,曾经找了一位女朋友,但是因为这位女朋友实际上已经有男朋友,所以Nickle后来断绝了与她的交往,为此事一度心烦意乱。Nickle希望以后还会找到合适的女朋友。我劝告他,“只有你戒了酒,才能用智慧的双眼找到好的女朋友。现在不要急着找,免得找个坏女人給你添麻烦。”他认真听取了我的劝告,说那些引诱男人的坏女子是“Medusa”。

Nickle不工作,看上去天天无所事事,我纳闷他有那么多花不完的钱吗?终于有一天,他很沮丧地说,他的积蓄快用光了,他必须找工作,有可能会离开这个地方。在我离开美国之前,他还没有找到工作。

在我快离开美国前,Nickle说不久他也要离开这个地方,开车八个小时,去照顾在另一个州的姐姐。离婚后的姐姐一个人独居,要接受髋关节置换手术。Nickle打算去照顾姐姐一段时间。为了能安全地开车,他会在出发前把酒戒掉。祝福Nickle如愿以偿。

二、年轻气盛的Jacko

Jacko是一位二十一岁的小伙子,由于年轻,他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很想从我这里了解东方文化。Jacko很聪明,我教了他一些简单的打招呼的汉语,他立刻记住了。有时,他会故意用汉语和我打招呼,“你好”,“谢谢”,“再见”。

Jacko小时候父母离异,父亲吸毒,母亲重新嫁人,父母都不管他,他是由亲爱的奶奶带大的。他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不爱做作业。但是由于脑子聪明,在课堂里就能消化吸收老师教的内容,所以成绩照样很好。由于不爱做作业,家人就带他去看医生,医生一直給他吃一种药,一直吃到高中毕业。这让我很吃惊,孩子不做作业也吃药,怪不得部分美国人对药物很依赖,甚至吸食×××等。

Jacko高中毕业就开始走入社会,他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在超市里当过收银员,还会照顾花园,或者給草坪割草等等。Jakco从星期一到星期六都会辛勤地工作,主要是体力劳动。下班后,他也会串门,和邻居们聊天。

Jacko没什么不良嗜好,他只是偶尔和邻居们在一起聊天时,也会喝点啤酒,抽根烟。有趣的是,当Jacko与Nickle在一起时,两个人总是会半真半假地吵起来。Jacko会一本正经地教训Nickle,“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不工作,整天酗酒,太不像话!”而Nickle则称Jacko是不懂事的Kid。有一次,Jacko一怒之下,用他的经常干体力活的拳头把Nickle的胳膊打淤青了。我听说这件事后,奇怪地问Jacko,"在我的印象中,美国人互相尊重彼此的自由,不爱干涉他人的隐私,你为什么会去管Nickle的私事呢?" Jacko振振有词地说:“我就看不惯Nickle的自我堕落,我得好好教训他。否则,他会惨到走投无路。”遗憾的是,Nickle根本不接受Jacko的这种缺乏尊重的劝告,也扬言说如果Jacko下次再敢动粗,坚决以牙还牙。所以,我委婉地对Jacko说:“你虽有一番好意,但是Nickle并不接受,那你就得换一种方式去帮助他。”虽然我的劝告不能完全扭转Jacko对Nickle的轻视态度,但他们之间不再有肢体上的暴力冲突。

到了周六晚上,Jacko会比平时多喝一些啤酒,话也比平时多了起来。他自称自己属于美国的“poor class”。不过,他充满信心地说:“只要好好努力,我相信将来会干出一番事业。等我赚够了钱,我可能会去上大学,我以后会开一家公司......”我看着眼前这位从小没有得到父母的关爱,早早就独自闯荡江湖的男孩滔滔不绝地畅谈他的理想,不由升起一些怜惜。他现在所处的生活环境,鱼龙混杂,有酗酒的,还有吸毒的。但愿他能出淤泥而不染,不沾染上恶习,这样他才可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虽然我自己作为一名过客,不能給Jacko提供什么实际的帮助,他也能感受到我对他的一份真诚的关心和祝福。所以,他也喜欢和我聊天。有一个周末傍晚,干了一天体力活的他和我在公寓前的公共休息区聊天。不一会,其他的好几位美国人闻声也过来凑热闹,人人手里拿了一听啤酒,天马行空地侃大山。由于我早就向他们宣布过佛教的五戒,所以没人会劝我喝酒。他们干的都是体力活,但是聊起天来,都会具有全球视野,从欧洲谈论到非洲和亚洲,交流他们对不同国家的文化或政治的看法。有一位美国人说话的风格非常像电影《阿甘正传》中的阿甘。我怀疑他智商不是很高,说话都是开门见山地自说自话表达内心的想法,而且思维跳跃很厉害,不停切换话题,毫无逻辑。

三、自律友善的Stephen

Stephen是邻居们公认的好人。他的生活很自律,很有规律。每天晚上,当部分邻居还凑在阳台上热烈地聊天时,他在九点钟就会准时上床睡觉。他是一位建筑工人,邻居们也都体谅他工作辛苦。当Stephen睡觉后,其他邻居就会找一个远离他的屋子的地方去继续畅聊。

Stephen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他的一大兴趣爱好是种植盆栽蔬菜。他的屋子里摆了几十个迷你小花盆,花盆里冒出了各种各样的蔬菜的嫩芽,有西红柿,小黄瓜,辣椒等。Stephen的姐姐一家住在附近,到了周六,Stephen就会去拜访姐姐家,陪外甥们一块儿玩。等到花盆里的嫩芽长大,Stephen会把这些蔬菜移植到姐姐家的花园里。

Stephen性情温和,不是很健谈。Nickle由于酗酒,常常懒得做饭,靠啤酒充饥。Stephen有时会做一些食物送給Nickle。所以Nickle对Stephen总是赞口不绝。

Stephen也曾经劝告Jacko,“不要去指责Nickle,就随他去。”在这个小小的社区里,Stephen通过他自己的良好身教,給大家树立了一个好榜样,我相信,邻居们无形中都会受到他的正面影响。

四、莫名亢奋的David

David住在附近的公寓,他和Nickle在酒吧里认识,有时会也跑到我们这个公寓来串门。David是附近大学里的大四学生。这位年轻人彷佛吃了兴奋剂,总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说话的时候眉飞色舞,身体像得了多动症,浑身左摇右晃。

David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每个周末他都会回家和父母团聚。父亲是一位工人,一个月前得了脑中风,现在在家里康复。也许是David在一个和睦的家庭里长大,所以显得格外开朗乐观吧。

不过,随着进一步交谈,得知他一直在吸食DaMa(mariguana)。他说Da麻能让人心情保持平静愉悦。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正在下决心戒掉DaMa,他说这个过程很痛苦。痛苦的原因之一是他不得不与一些吸毒的朋友断交。在美国,部分州把DaMa当作药物,允许民众合法吸食DaMa。而在Ohio,这是不合法的,只能偷偷服用。David讲诉了一件事,有一次,一位和他在酒吧认识的女孩跟他一起回家,第二天,他发现在卫生间有针管,原来这个女孩会用针管注射HaiLuoYin。David吓了一跳,再也不敢跟这位危险女孩交往。David说,他也看到身边一些朋友因为长期吸毒而死去,所以他不会服用那些致命的毒药。

David的故事令人扼腕叹息,为数不少的衣食无忧的美国人都被毒瘾缠身,欲罢不能,最后自取灭亡。很有趣的是,提到吸毒,这些美国人都会提及中国清朝时期YaPian泛滥的历史,那时候,是西方人向中国输出YaPian。而现在,这些美国人认为他们在步清朝的后尘,并且他们认为有些Drug是由中国的毒贩子运过去的。

五、身患绝症的Mike:胰腺癌

有一天,Nickle指着一位五六十岁的廋得像电线杆的人,对我说:“他是Mike,他快死了。”我很惊讶,那位Mike正在扔垃圾,虽然很廋,但看不出奄奄一息的症状,还是行动自如啊。Nickle告诉我,Mike得了胰腺癌。

有一天,我们一起到Mike家串门。Mike家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了六个鹿头,还有一个大鱼的标本。Mike喜欢打猎和钓鱼,这些鹿头和鱼是他的战利品。我从中国文化风水的角度,暗自想,把捕杀的大型动物的脑袋挂在家里,实在不吉利,说不定动物的冤魂还在徘徊,也许这和他得绝症有点关系呢。当然,我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冒昧地说出来。

有一位热心的女性朋友会经常来照顾Mike,我也不清楚他们是什么关系,反正这位女人不住在Mike家里。我环顾Mike的屋子,发现里面没有床。我好奇地问Mike晚上睡哪儿,他说睡在可伸缩的沙发上。他指着沙发旁边的打吊针的药瓶,又爽气地撩起上衣,肚皮上有一个针口,这是晚上用来打点滴的进口。
他每天晚上不能平躺着睡觉,而只能半躺着睡觉。如果平躺,进入肚子的药水会流到上半身中。

尽管Mike身患绝症,但是邻居们来串门时,仍然是天马行空的聊天,还会开怀大笑。Mike也会拿出饮料和酒来招待访客。大家不会带着浓重的伤感的感情去讨论Mike的病情,似乎大家都有一种顺其自然的承受能力。

六、父爱如山、母爱如海的Jammie和Sinddy:

Sinddy是一位很胖很胖的老太太,胖得近乎正方形。Sinddy是这个公寓的管理员之一,Jammie是Sinddy的儿子。Jammie在公寓里打杂,有一次看到他单独一人用水枪清洗公寓前面的游泳池,大热天整整忙了一下午。

Jammie有四个孩子,老婆几年前去世了。Jammie和母亲Sinddy一起抚养这些孩子,老大如今已经读大学,最小的才9岁。Jammie是一位难得的好爸爸,他辛苦地工作,为子女们赚学费,供他们到好的私立学校去读书。我原本以为Jammie就在这个公寓里工作,可他告诉我,他还会在其他地方找活干,有时开车三个小时去其他州打零工。

他虽然工作很辛苦,但从来不会对孩子们抱怨或发脾气,他对子女们就像对待朋友一样,总是用尊重平等的语气和孩子们交流。年龄小一点的孩子晚上和奶奶Sinddy住在一起。

有趣的是,尽管Jammie干的是粗活,但他非常注重自己的手的保养,他会向女性朋友们炫耀,他有一双很细腻的手。从我的角度,只觉得有点滑稽,不觉得大老爷们有一双细腻的手有什么可炫耀的。

七、安静忍耐的Trappse

Trappse是一位中年男子,稍胖,脸蛋偏黑。每天早上,Trappse都会在停车场站一会儿。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猜想他大概是在呼吸新鲜空气,接下来再开车到什么地方去。后来,慢慢对他熟悉了,我才知道他在附近的一个工厂工作,负责給T恤印制图案。在两年前,他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心脏病发作,在车间里昏迷过去。他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慢慢康复。康复后,他失去了许多记忆,大脑思维变得缓慢,所以他讲话的语速很慢,讲得很费力。

由于他的身体状况,警察取消了他的开车资格。每天早上,他会在停车场等工友们来接他去上班。下完班后,他就常常站在阳台上望着远方发呆,当邻居们在一起聊天时,他也会过来凑热闹。但他很少讲话,总是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Trappse是位人兽无害的邻居,很温和。他的手背上刻了一个十字架的刺青,这是他信仰的标志和精神的寄托。Trappse早年离了婚,他的兄弟姐妹以及父母都分散在其他州。我问Trappse:“你会不会去看父母。”他说:“等我赚足了路费和盘缠,我打算去看父母。”听到这话,我暗自想,Trappse收入应该很底,赚足路费都是件不容易的事。

八、结语
这群美国人都属于所谓下层社会的老百姓,不过,他们很富有穷开心的自我娱乐精神,而且彼此之间更容易融洽地打成一片。他们对我很友善,会耐心地聆听我的不太地道的英语,回答我的各种好奇的问题。我也很
愉快地融入到这个自然形成的社区,有时会和大家分享中国风味的食物。

从素不相识到可以打开心扉、坦率地交流,这是一段很美好的难忘时光。

2019/5/25
孙卫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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