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周古之
责编 | 伍杏玲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周古之（ID：gooneyear）
老朱是我的导师，比我小四岁。一开始出于尊敬，我叫他“朱导”，他特别不好意思，让我不要这么叫。我看他谦让地真诚，也就和大家一样叫他老朱了。
我刚入职那几天，他一直在观察我。
看到我在本子上随便写的几个字，他便说，你字写的这么好，一定很有才。看到我给女儿拍的照片，他便说，你摄影技术挺厉害啊。
有时候也问我技术问题，基本我都能解答，他点头称赞，果然是技术大牛啊。
甚至没啥交流时，他也有自己的判断：我发现你从来不说脏话，素质真高。听得我一群乌鸦从额前飞过。
仅从外表看，他和以上细致不搭边。除了不秃顶，他倒是和标准程序员的印象很一致：头发蓬乱、胡子拉碴、面相老成、微微驼背，经常见他穿着大一号的短袖、长袖、外套迈着外八字的步伐勾着头走路。
冲着这“专业”的程序员形象，竟然还不是科班出身。他大学是学广播电视编导的，工作几年后发现前途渺茫，于是自学转行程序员。
现在每天上班，斜挎包里都还装一个Kindle，里面有《搜神记》《三国演义》《 三言二拍》等，没事就拿出来看，依稀能见出他曾经那颗文艺的种子。
和他混熟后，知道他曾换过好几个公司，每份工作最长不超过一年半。现在他在这家公司快两年了，提了好几次离职，公司都不放。他下定决心，今年年底，无论如何也要走。
我说你干得好好的，总想着走干啥？
他说太累了，动不动通宵加班，身体扛不住。他上一家公司的领导最近联系他，承诺给一样的工资，但不加班。所以他正考虑是否要回去原来的公司。
老朱技术上颇有一手，名义上是做后端接口开发，但人称“环境小王子”，谙熟各种开发测试环境配置。不仅开发人员向他请教，测试的同事也排队请教他。遇到版本升级，他就义不容辞地留下来支撑，经常搞通宵。
我笑话他道：再通宵几次，你就离秃顶不远了。然后又问，你怎么也不写个文档给他们呢。
他说，写了别人也不看，还是跑来问我。
我说，那直接怼他们。
他挠挠头，扭捏地说：人家来问你，咋好意思不讲呢。
老朱的这种不好意思，也是前几次离职没离成的主要原因。
他擅长踢桌面足球，科长也嗜好于此。每次下班，科长都主动邀请他：来一局？
于是来一局，球逢对手，乐趣无穷。
他提离职时，科长诚心留他。他不想和科长把关系搞僵，于是“滞留”至今。
这一回他终于撂下“狠话”，和科长说好了最多干到明年1月份。他说完后，感觉轻松很多，再通宵加班也没什么怨言了，因为总算有了盼头。
老朱是南京湖熟人，平时同事开他玩笑说他即将成为“拆二代”，还写什么代码，回家等着数钱去吧。
每听到这话，他就一脸苦笑。湖熟那地方，近几年还没有拆迁计划呢。前两年他在公司附近买了房子，去年又换了车，今年娃上幼儿园，老婆还没有工作，日子过得苦哈哈的。
手机用的是6、7年前的老款三星，最高只支持3G。手机上除了微信，没有多余的流行App。偶尔想看个小视频，便让我给他开热点。
吃饭嘛，要么自己带饭，要么去附近的学校吃，一荤一素只要6块钱。若吃一次15块以上的都心疼半天。
我笑说，你是要拆迁的人，得对自己好一点。
他苦笑着和我算一笔账：每个月房贷5千，车贷4千，娃的学费2千。一个月到手工资一万三，这就干去一万一，只剩2千块日常花。
他叹一口气又说，等到明年7月份就好了，等车贷还完就能轻松一点。
不久后便到了发工资的日子，他突然把手机拿给我看，上面是工资到账的短信，差不多有一万五。
我说：哟，涨工资啦？
他咧开嘴笑道，是啊，涨了两千。
我问，你都要走了，还给你涨工资？
他又有点扭捏地说，科长说到年底再给我涨两千，部长已经答应了，还说以后少让我通宵工作。
那你还走吗？
他说，暂时不走了，不过以后还是要走的，以后再说吧。
作者：古之，计算机专业出身，毕业后做过后端开发、测试、产品、运营，带过项目。兜兜转转十年后，现在是一个普通的前端开发人员。业余喜欢读书写作跑步，未曾间断。
本文系作者投稿，版权归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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