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那个吹》观后


《北风那个吹》观后


  我和电视剧主人公帅子同年下乡的。那年,北风那个吹,雪下得有一米多厚,严寒并没有挡住下乡的路,我们打起行装,背好学校赠送的唯一礼物——《毛泽东选集》上路了。没有锣鼓齐鸣,没用亲人相送。天上还在下着清雪,车站上乱烘烘的,成千上万的人在说话。谁也没有注意站台内外临时挂起来的那些大红布标语。喇叭里播放着一首又一首的语录歌儿,唱得大家心慌意乱。当第三代集成电路计算机在欧美普遍应用的时候,当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乘坐“阿波罗1号”登上月球的时候,全中国的六六、六七、六八老三届初中、高中的学生1000多万人,在学习和掌握科学文化知识的最佳时期,上山下乡修理地球去了。人生太短暂,这副“牌”一眨眼就码过了四十个“北风”圈,四十年后再看电视剧《北风那个吹》,那情、那景,那个年代的很多细节依然历历在目,所以看得很是亲切。

  下乡第一年的春耕,我被抽调参加公社的整党学习班,躲过了农村劳动的第一课。回来后看到大家手上磨出的血泡和茧子,心里由衷地敬佩,十七八岁的同学们承受着多么大的艰辛啊。可是当你看到知青们在雪山密林中吃力地拉着沉重的爬犁、在四壁霜雪的茅草房里大口地吃着盐水黄豆和玉米大饼、在群山环绕的小山村姿态优美地跳起“忠字舞”,正是那种理想主义的乐观精神、那种战天斗地、改造农村落后面貌的雄心壮志,支撑着我们顽强地坚持下来。那时候,还好意思叫苦吗?就是黄莲,你也得仔细品味,默默承受艰苦的磨炼。

  在农村,吃苦、受冻倒不怕,我们这些当年天真的“革命接班人”,都能心甘情愿地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但是,感受最深的不是穷,不是苦,而是农村中那种典型的小生产者的落后思想观念。那种不合谐,那种碰撞,就再自然不过了。电视剧作者在一本《红与黑》上大做文章,甚至把一本书写成了帅红兵与牛鲜花感情纠葛的信物。其实比起当年我们从田间地头听来的那些“段子”,一本《红与黑》实在算不上什么,在集体户里,随便拿起一本书,哼出一首歌,大都是“不合时宜”。记得那时我没有书看,就从乡间医生家借来《黄帝内经》、《针炙大全》之类的书读,跟下乡的军宣队要了几根银针,学着在腿上找穴位扎。弟弟每月给我邮本《红旗》杂志,那一天就成了我最快乐的读书日。记得有一期是登载芭蕾舞“红色娘子军”的剧本,我拿着杂志,一遍遍学跳“倒踢紫金冠”,差点把炕踹塌。经历过了文革,在知青身上还保留着那股闯劲,不保守、不迷信、不随声附和。有一件事,我记得最清:那年村子里两三天内接连死了几个壮劳力。大家都怕是什么传染病,嘴上不说,心里害怕,可谁也没有回城。女孩子们生来胆小,晚上不敢睡觉,让我们陪着说话。我们谈论着下乡以来的感受,诉说着农村生活的新鲜与刺激、艰苦与单调、贫穷与落后,怀念着城市与父母,女生们拿出自己仅有的糖果,拿出从家里带来一直舍不得吃的点心,让我们分享,大家一起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第二天,山民们依着旧俗,在各自的家门前撒小灰祛鬼。这可是“贫下中农”老师们不应有的封建迷信思想。一个女知青板着脸,拿着本子认真地挨家登记,引起很多老农的不安。

  下乡第一年,我们相约在农村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都没有回城。我们排了一些节目,到各村演出。我和柴文杰(后参军、市农业局)演相声,是一个用漫画丑化头号走资派的段子。晚饭前,我躲在屋子里,用自己装的半导体收音机小心翼翼地听广播,收听到了莫斯科电台正在播放小提琴协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这在那个年代早被称为“四旧”,属靡靡之音。吃年饭时,我仍沉浸在那种“小资”情调之中,津津有味地跟同学们描述。冷不防被女同学批了一句:“都发霉了!”这是我们说的相声中摹画头号走资派鼻子上长酒刺的一句台词,好似兜头一棒,立刻让我哑口无言,颇感羞愧。


  几年后,大家都陆续离开了那个不愿意想,却又难以忘怀的地方。一九八八年毓文中学校庆,久别的同学济济一堂,我们同户的七、八个人,相约回盘石县呼兰公社周家村。往日的乡亲小的长大了,老的腰弯了,山沟里路宽了,用上电灯了,好多房子翻新了。没变的是依然乡风淳朴,热情好客。


  作者高满堂在剧中写下这样的文字:“那是个我青春开始的年代,这样的故事不会再有……”。有谁还记得那一段历史充满了多少苦涩和凄凉,那样的悲剧和不幸怎能再重演?几十年过去了,一代老知青过得都很艰辛,但毕竟算是幸运的人,毕竟拥有着美好的今天。老知青走过了而立之年,走过了不惑之年,走过了风风雨雨的五十年,手上添了老茧,脸上添了皱纹,头上添了白发,在生活中重新确立了各自的生存坐标,重估了以往的价值观念,在生存法则中重塑了人格,在逆境中完成了一代人的“成人礼”,也算是“知天命”了。我常常回想起当年,那幼稚与成熟、那纯真与狡诈、那勤奋与懒惰、那争吵与默契、那狂热与失落、那爱恋与仇视,竟统统成了常相思恋的东西。因为那一切都和我们曾拥有的青春岁月相关联,都因为我们的眷恋而成为美好。有的人走了,更多的人还活着。让我们健在的人常常缅怀那过去的岁月。

  有谁还记得那个年代,与孩子絮叨起陈年往事,没有人爱听,在这样一个时代,我们真的“out”啦。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唉!

2009.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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